天边几片闲云,时卷时舒;远处几缕炊烟,时浓时淡;庭院几许清风,时疾时徐;檐间几只雏燕,时唱时吟;阶前几声争吵,时怒时惊。 陈文坐在窗子对面的台阶上,既能看到院外有什么人过来,又能看到窗内皇帝的身影,他悠闲的甩着拂尘,小白猫敏捷的扑来扑去,逗得他呵呵的笑出了声。 突然“呯!”的一声响,吓得小猫“滋溜”一下跑出去好远,陈文抬头向窗内望了望,不知道里面在商议什么大事,这帮臣子又把皇帝给气得拍桌子了。 陈文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笑微微的摇了摇头,一个帝王宝座,世人都争破了头,然而当皇帝真的快乐吗? 或许世人都觉得当皇帝有千般逍遥、万种自在,陈文却不这样认为。 他看到皇帝不是头疼就是头晕,夜里睡不好,白天不精神,心里装着苦闷,胸中塞满愁烦,一年三百六十日,除去阴天即雨天。 今天不一样,今天不是阴天也不是雨天,今天是霹雳天,君臣们针尖对麦芒的吵起来了,一串火花跟星星似的爆闪。 李世民也不藏着瞒着的了,反正小朝议上也没有外人,早晚也得让他们知道,就直接摊牌了,我压根没打算和亲,我就是骗他们的,咋滴了? 咱们是一家人,谁胳膊肘也不能朝外拐,李世民觉得就跟他们摊牌,他们也不会向着薛延陀说话吧?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张牌把两仪殿给摊炸了,一刹时群情激愤,大家愣是拿出一副要讨伐皇帝的架式来跟他争论。 褚遂良早就猜到皇帝是假和亲,所以才步步紧逼的非让皇帝把去送亲的行期给定下来,逼得皇帝无奈只好讲了实话。 “陛下,身为天子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褚遂良一句话把李世民给气得,使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怒喝一声:“大胆!” 大唐的名臣哪个胆子不大?褚遂良才不怕他喊,只是腰弯得很深,一揖到底:“陛下息怒,且听臣细言。” 褚遂良也不等李世民的回音,自己就哇啦哇啦开说。 “薛延陀真珠可汗本来是突厥的一个首领,陛下当年荡平沙漠,万里萧条少有人烟,残余势力奔波投靠,我们需要有一个酋长来治理,于是赐之鼓纛、立其为可汗。” “近来又降下大恩,应允与他们通婚,薛延陀将此事西告吐蕃、北谕思摩,我国中上下,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也都尽知此事。” “薛延陀使者来时,御幸北门、受其献食、群臣四夷、宴乐终日。是时皆言陛下为了安抚天下百姓,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到边远的番地,芸芸众生,谁不感恩戴德?” “如今一朝陡生变化,突生悔婚之意,我深为朝廷的声誉受损而惋惜;这样一来,势必得不偿失,也会与薛延陀产生隔阂,必然会招致边境不宁。” “薛延陀深怀被欺辱的怨恨,大唐人也将感受到背约的羞愧,恐怕这不是绥服远方、训教边兵的好办法。陛下即位以来,以仁恩结庶类,以信义抚戎夷,天下百姓莫不欣然。” “和亲明明是两利的事情,实在是没有道理背约,为什么就不能善始善终呢?龙沙城以北,薛延陀的部落众多,朝廷想要讨伐他们,终究不能全都消灭干净。” “应当对他们抚以德义,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失信者在彼不在我,则尧、舜、禹、汤不及陛下远矣!” 褚遂良弯着腰,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大段话,李治小眼睛就盯着他的老腰,心里有两个疑惑,一个是他的腰能不能断了呢?一个是他说的这些话,不应该先打个草稿吗? 李治对他们说的内容不怎么关心,就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多读点书,看看人家,张嘴就能喷出一篇慷慨激昂的小作文来,他吭哧瘪肚一个星期也整不出来十五个字。 李治扭头看一眼李泰,只见李泰脸色阴沉,明显很不高兴。 褚遂良是李泰的书法老师,又是太子宾客,李泰一向是尊重褚遂良的,但是不管你是谁,你跟我老爹顶起来的时候,我就必须站我老爹这边,更何况他这意见本身也是跟自己相左的。 李泰刚要说话,契苾何力站了起来:“你们不了解情况。”他先朝上一揖,然后抱拳晃了一圈。 “若是薛延陀安定团结、上下一心,和亲不失为上策,然薛延陀此时上下涣散、二子争权,又正处于群狼环伺之中。” “当此薛延陀风雨飘摇之际,若与之和亲,必强其声望、凝其军心,空令其借我强国之势,壮其弱夷之威。” “那真珠可汗性情刚直暴戾,若是大唐悔婚不嫁,其部下又怀有二心,他羞愤交加,不过一二年便会病死,那时薛延陀岂非我大唐囊中之物哉?” 俗话说家里不和外头欺,契苾何力也是看准了薛延陀内有皇子争权之忧,外有部族侵犯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