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是普通的罐子,茶却不是普通的茶,罐子是市井当中随处可见的罐子,茶是出自大唐贡茶院的紫笋茶。
紫笋茶是长孙无忌最喜欢的茶,没有之一。
从前紫笋茶是长孙无忌案上桌边的心头好,现在紫笋茶是皇帝亲赐的格外恩典。
粗瓷白茶碗与紫笋茶怎么看怎么不搭调,也说不清是茶碗不配,还是茶叶受了罪,莫名感觉这紫笋茶被糟蹋了。
窗前的小雨如约而至,茶香依然如故,长孙无忌却没了听雨品茗的闲适心情,茶碗他都没端一下,仅仅是抽鼻子闻了闻便没了兴致。
微撩眼皮看了一眼茶碗,这碗里的紫笋茶好像自己啊。
号称第一贡茶的紫笋茶一直都是金罐玉盏,它以为只有它紫笋茶配得起这般的荣耀,它紫笋茶也必须要配上这般的荣耀。
却不知是金罐玉盏还是陶罐粗碗,跟你是不是紫笋茶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这一切都取决于上意。
只要主人愿意,可以把苦涩的糙树叶装进金罐子,也可以把清香的紫笋茶装进陶罐子。
多少自己看之不起的宵小之辈照样紫绶红袍立于朝堂之上,而自命甚高的自己终究沦落到了长枷镣铐行走于流放之路。
回首望宫檐,三重五叠遮住望眼;回首望宫墙,无外乎高高与长长;回首望宫门,只见兵丁不见故人。
长孙无忌扭头看着站在皇宫最高处的皇帝和太子,皇帝频频地向他挥手,太子站在身旁扶着皇帝。
长孙无忌回望了很久,也没人催促他,最终他长叹一声,转过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城门。
目送了长孙无忌的离开,李泰扶着李世民慢慢地走下御苑的西楼,李世民想说句什么又没说,只是轻轻地一声叹息。
李泰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他曾说过他做一天皇帝,便保长孙一日富贵,如今贵是没有可能了,富能不能保得住也不一定。
如果长孙无忌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显得帝王薄情寡恩?
编筐编篓重在收口,真也好,演也罢,一辈子的情深义重,到底落了个有始无终,心里难免有点怅然。
“阿爷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李泰笑着说道:“儿保舅父一路平安,到了黔州以后也是个衣食充盈的富家翁,不会遭罪的。”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好,很好。”
父子俩慢慢地走着,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也沉默了很长的一段路,李世民不想说话,好像说什么都没意思,李泰不敢说话,他知道老爹心情不好,怕说错了话便没有开口。
李世民回到寝宫,看着全家福静默地发了会儿呆,忽地又想起了几天前的一次春游,嘴角不由得就弯了起来。
李承乾和李泰连哄带骗的带着他去春游,去的地方不远,就在郊外,也不是什么知名的去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村庄而已。
小村庄没什么可特殊的景色,特殊的是人,一个活泼如少女般的小妇人豁然闯入李世民的眼帘,闯得他一刹时就破了防。
虽然只是远远地望了几眼,却足以放下一颗高悬着的心。李世民想走近些,跟那个村姑打扮的女孩儿见上一面,却被两个儿子死死地拦住了。
李泰一再地说着等到这次东征结束,马上就接长姐回宫,那时再团聚也未为迟。
李世民冷静下来便不再执着于相见了,这时候见面没一点好消息可以带给长乐,她的身体才好起来,难道就用长孙一家的噩耗去刺激她吗?
看到她现在过得很好,李世民也就放心了。
“青雀”李世民抬手一指书架,对李泰说道:“把架上的盒子拿过来。”
“哦。”李泰走到书架前,拿起一个蓝色的盒子,双手托着走回,见李世民坐在了书案之后,他便把盒子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次东征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还朝,有几句嘱咐的言语我都写了下来,你拿回去细细地看吧。饬(音斥)躬阐政之道,皆在其中,朕一旦不讳,更无所言。”
李世民说完一摆手,直接就赶他走了。
李世民把一生的心血都凝结成字,他把对太子的嘱托都写了下来,就算他死了,他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可以再嘱咐的了。
李泰有些震惊地看了一眼蓝色的盒子,他抱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阿爷这是有多少言语嘱咐自己啊?
“儿谨遵圣命,阿爷多歇息,儿告退。”李泰躬身一揖,抱起盒子向后退了三步,然后转过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李泰抱着盒子直接奔书房,到了书房他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盒子,一看里面层层叠叠的全都是纸。
不用看内容,光是看这个纸张的数量,就足以感动得人热泪盈眶了。
李泰小心翼翼地把这里纸拿出来,这些纸没有装订,就那么散放着,他生怕弄乱了顺序。
李泰把这些纸放在桌子上,先用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