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行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开会?早点睡吧。”女儿唯恐天下不乱地提议出口气,可把更年期的她吓得不轻,今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睡安稳。 结束通话之后,路楠有些哭笑不得。 而后,又怔怔地回想起那段对她来说并不算最黑暗的人生——那时候的自己,更毫无独立的能力,弱小得让她几乎从不愿想起。 陈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进来了,他递了几张餐巾纸给她。 路楠愣愣地接过来,这才发现陈骁在自己眼里有些模糊:哦,原来我哭了啊。 她眨了眨眼睛,带着鼻音说了谢谢。 说话的瞬间,眼眶里原本蕴着的泪珠子兜不住了,从她的脸颊飞速划过,啪嗒一下打在陈骁的手背上。 这一幕,何其熟悉。 “还好吗?”陈骁忍不住问。 路楠略带哀伤地想:其实不太好。被隐藏得几乎连自己都忽略的伤疤又被揭开。不疼,但丑。剥离光鲜亮丽的现在,再次直面了曾经的丑恶内心,然后对自己升起了深深的厌恶。 她知道,在这个处处讲究人情世故、家丑不可外扬的社会中,长辈们普遍建议谈恋爱的时候,不要将家中的情况彻底告知对方,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可是现在的她,却很想对陈骁倾诉。 第一是为了解压,调整自己的心态。 第二是想让陈骁知道,她才不是什么阳光积极向上的路小楠。 看吧,她就是这么自私,就是这么为自己考虑。 路楠以餐巾纸按了按眼角:“我父母,你知道他们已经嗯……” 她做了一个掰开的手势。 陈骁点头,当年在海临市的他曾于出租车上被迫听了路楠和他父母的好几通电话。 “我父亲的生意年初遇到一个不小的麻烦,资金链出了问题……”路楠略过原因直接说结果。 陈骁克制住自己想要询问‘需不需要我帮忙’的心。 因为他知道,像他和楠楠这样的家庭,同一般相亲/相//爱/的家庭是不一样的。 路楠放弃组织语言,直奔重点:“刚才他和我说,我妈带着离婚协议书、律师、会计去找他,要查他们离婚到现在的账,他想让我阻止我母亲的行为;而我母亲则叫我不要插手。” 陈骁只关心路楠的想法。 路楠微微笑了起来:“而我,在唯恐天下不乱地给他们本就势如水火的关系煽风点火。” “不要这么说。这不是你的本意。”陈骁摸了摸路楠的脑袋。 “这就是我的本意。”路楠冷静到近乎冷酷地说,“多少亲戚这些年一直劝我去说服我爸妈复婚,说夫妻之间没有隔夜仇,说他们两人都需要台阶下,说外面的女人是我父亲逢场作戏。说,我是成年人了,我弟弟不懂事但是我要懂事,我要知道一个完整的家庭对孩子的身心健康有多重要;说,如果家庭支离破碎,以后我和我弟弟跟着我母亲,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说,我等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就会知道离异家庭的孩子会被父母健全和睦的家庭嫌弃。我只想说,让他们见鬼去吧,我父母这辈子不会复婚的,我也不希望他们复婚!” 车内光线昏暗,陈骁却能看清路楠眼中如火一般的怒意,这怒意与其说是针对别人的,不如说是针对她自己的。 他太懂这种感觉了。 他知道,她最后那句‘我只想说’是憋在心底多年都没有说出去的话。 他们多像啊,都是好孩子、乖孩子。因为父母离异了,所以更要证明自己没有自甘堕落,反而变得更优秀。 陈骁叹了一口气,隔着扶手箱将路楠的肩膀搂住,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部:“我明白,但这不是煽风点火,你只是想要证明自己而已。” 然后,他背后的衬衫被紧紧揪住,肩膀则晕开水痕。 上一次见她崩溃大哭,还是四年前的国庆假期,那时候的她,大颗大颗地掉眼泪,而他内心一片慌乱。 这一次,路楠呜呜咽咽地哭出了声,他却没有慌乱,只余心疼。 侧面车窗有隐私膜,陈骁将音量开大了一些,他以他的行动告诉路楠: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在哭。 路楠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委屈什么,久久侧身的姿势实在有些累,她顺势收了眼泪,颇为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没办法,鼻炎患者么,哭到兴头上总是会这样。 “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等路楠哭完,陈发动汽车,离开了汽车影院。 “去哪儿唔?”路楠瓮声瓮气地问。 是一家高级芳疗会所。 他想,楠楠这么喜欢放松休闲的服务,现在应该很想解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