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时他都会不受控制地攥紧拳,用力到巴掌大的脸皱在一起,看着让人心里平白也添了几l分难过,恨不得将心剜出来给他。
晏栖喜欢看有生命力的东西,尤其是花,他爱花,所以不许仆人摘花,他房内也并未摆设花瓶,更多时候,他都喜欢靠着廊柱看院子里盛放得一簇又一簇的花。
晏栖还很讨厌喝药,却一天三顿都在喝,他讨厌这苦涩的药味,每次喝完眼里都会溢出细碎的泪,又不肯在人前掉泪,等伺候的仆人离开了,才背过身无声地躲起来呜咽,活像只小猫,蜷起身子用粉嫩的舌尖去舔舐湿漉漉的鼻子。
神明看着,忽然很好奇这药是什么滋味。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祂不能做的,神明随心所欲,趁晏栖闭目安睡时,祂微微俯身,偷尝了青年殷红唇瓣上那一点淡褐的药渍。
……很新奇的味道。
好像是甜的。
那为什么晏栖这么害怕这股味道?
神明疑惑地垂眸,却倏忽撞进晏栖充斥着惊诧的、清明的眼中。
“……你?”
房内烛光昏暗,神明望着眼前人明亮的双眸,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祂这么做不太对。
晏栖才刚说了一个字便双眼一闭睡了过去,房内只余下一位偷香窃玉的神明。
神明站在黑暗里,长久地、静默地注视着晏栖的睡颜,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看着。
晏栖第一日醒来时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昨晚上好像做了个很奇怪的梦,仆人把一天三顿的药端到他手边,他魂不守舍地喝了一口,惊奇地发现药变甜了。
晏栖忍不住蹙了下眉,他喊来仆人尝了尝这药,对方被苦得一个劲咋舌,“这药没什么问题呀,少爷可是觉得太苦了?我吩咐人去拿些糖糕来。”
“不、不用了。”晏栖一头雾水,不信邪地又喝了好几l口。
还是甜的。
他有些懵地盯着药碗看了很久,直到仆人催促才一饮而尽。
……其实这不是晏栖身边发生的第一件奇怪的事情了。
他好几l次睡前赏月忘记关窗户,本以为会着凉,结果第一天醒来时窗户永远是合拢的。花园里种了好几l年却一直没开的西洋花在一夜之间盛放,他在乎的
() 花开得总是别的要茂盛,以及明明是梅雨季,但只要他出门,便会顷刻间风收雨歇。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偏爱他。
除此之外,晏栖还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那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像风中细细的雨丝缠绕在他面上,他摸不到却能感觉到。
晏栖疑心他被鬼盯上了。
抓到这只‘鬼’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晏栖身子很弱,隔三差五就爱生病,白天贪玩在屋外多吹了会风,回屋便开始发热。
半夜,他烧得迷迷糊糊时,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紧随其后便是一股清凉涌入身躯,奇迹般的缓解了他身体里的难受。
神明准备离开时被一只手牢牢攥住了。
祂回头,再次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极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瞳仁被水汽蒸腾得湿润明澈,有细密的泪溢出来,将青年的睫毛打湿成一簇簇的。
……真的很像只湿漉漉的小猫。
晏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看着祂,一言不发。
明明疲惫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不肯松手。
“之前……是不是你?”晏栖问。
鬼迷心窍般,祂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让晏栖昏睡过去,反而保持了长久的缄默。
晏栖低声喃喃道:“真的是你啊……”
他闭了闭眼,手上的力道却没松,指节用力到泛白,“下次别这样做了,每逢我出门就有怪事发生,外面已经传得风风雨雨了,说我早就病死,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鬼。”
“……抱歉。”
神明第一次对同一个人类说出了这两个字。
晏栖勉强睁眼望向他,忽然很好奇眼前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存在:“你叫什么名字?”
“……费林。”
神明的名讳是费林。
——传闻中,有位高居云端之上、悲天悯人的神明。
祂年复一年地从天上望向人间,无人知道祂在看些什么,像是在找着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地观察着这无妄人间。
祂是这世间唯一的神明。
而神明本应毫无感情、高高在上,漠然又冰冷地注视着世间的一切。
但祂遇见了一个人类青年。
只是隔着窗户的惊鸿一瞥,短短的两句话和一朵花的邂逅。
那朵雪白的玫瑰在无形中化作神明的另一颗心脏。
神明爱上了一个名唤晏栖的人类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