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殿时,将披风接,递给小黄门,这才走到裴怀悲对面坐。 裴怀悲看她,声音平静:“十六次,阿昭,你知道的,我不会同意。” 从她上书辞官请求海,到现在,一十六次。 容昭神情平静,声音轻轻:“你了解我,不达目的不罢休,今日不同意,还明日,后日,日日。” 十六次不是终点。 裴怀悲身体微微一僵,他望她,从喉咙中挤一句:“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 容昭平视他,一字一句:“你也不曾相信我会回来。” 裴怀悲顿住。 好半晌,他的眼中露哀求,手指捏折,折变了形,指尖泛白,“不走好不好?就在我眼前,在我看得到的方就好……” 容昭长叹口气,伸手,将折从他手中抽来。 她摊开,看他,眉眼温和,“你曾经是名,后来是谨王,现在是熙和帝,但我一直是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裴怀悲身体剧震,紧紧盯她,张了张嘴,半响一个字都没说来。 是呀。 他都在变,只阿昭从未变过。 这间之风凌厉,时光如刀。 能将每个人雕琢成他从未想象过的样,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只容昭,一如初见。 他少时为名,见到的阿昭,和他成为熙和帝后,见到的阿昭,是一样。 任由时光如何更改,岁月变迁,未来,她依旧如故。 他爱就是这样的阿昭。 裴怀悲沉默了许久许久,他抬起手,取笔,沾了墨。 手指在颤抖,墨滴溅到了桌面上,他的唇瓣也在抖,眼眶湿润,看不清折上的字迹。 他缓缓的,写一个僵硬的,抖动的字。 ——准。 写完,笔掉落,砸在衣服上,污了奢华昂贵的衮服。 他将折推去,力道大,掉落在上,他垂头,声音几乎从喉间艰难挤:“走……” 再晚一刻,他怕自己后悔。 容昭露笑容,眉心红痣微动。 她站起来,捡起折,退后,而后抬手,标标准准行大礼,恭恭敬敬跪,磕了一个头。 “谢皇上。” 她在大雁皇宫两跪,跪了同一人。 当初,她跪接旨,授三品户部侍郎,入朝堂。 如今,她跪接旨,辞三品户部侍郎,将海。 跪时,她男装,为容。 抬起头,她穿红装,紫色长裙清丽,头上钗、耳间珠翠,在行动间微荡。 时光恍惚中在交叠,一磕一起,两种模样。 她依旧是容。 行完礼,容昭转身离去,殿外金色的阳光撒进来,她的背影从清晰,到逐渐模糊。 她的脚步坚定,手臂挥动,大步往前,脚步声渐渐远去,紫色衣袖翻飞,裙摆荡起涟漪,挥动的紫衫擦过朱红柱,扫过门槛,影摇曳。 踏大殿,容昭眼眶湿润,抬头看天。 朝阳初升,霞光漫天,大雁从天空划过,自由自在。 容昭露笑容。 是喜欢裴怀悲的,应当是从名开始。 风雪夜,记住的不仅刀光剑影与冰冷,还悍不畏死的相救,火堆相依,以及背她走雪的相靠。 但她更喜欢自己,更爱自由与坚持。 ——承认喜欢你,是因为你放我离去。 爱恨都不可耻,相反,可喜。 但容昭永远是容昭,自由不羁、心坚持的容昭。 爱与恨,都不会更改她的选择与未来。 人这一辈,短短几十,心中最重的,应当是自己,与一生坚持。 容昭带笑,大步走雁宫。 头也不回。 - 容辞官,准备海! 熙和帝应允,辞去三品户部侍郎之职,只保留傅虚衔,准备半后海。 消息一瞬间轰动整个大雁朝,人议纷纷,但一例外,都是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