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成不成年,黄二都没到14岁,想要追究他什么刑事责任不大可能,那就只剩下物质赔偿了。可自从那家的男人蹲监以后,他们的经济状况与自家相比也好不了多少。
当然,纪禾自问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她一晚上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才能让马飞飞好过点,囊括之后接踵而来的白事,结果第二天荔湾就爆出了个大消息——马飞飞割了黄二的耳朵,黄二成聋子了。
听说黄家母亲吴美云连夜抱着黄二上医院,想让医生把儿子的耳朵缝回去,但马飞飞没让她得逞,他握着黄二的两只耳朵狂奔到夜宵小店,叫厨子洗干净然后切丝,配着葱姜蒜什么的炒着吃了。
马飞飞吃爆炒人耳一事骇人听闻。传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马飞飞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闯入黄家,像一只每到月圆之夜就化成狼身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撕下了黄二的两只耳朵,嚼都没嚼一下就生吞进肚。
马飞飞本人对此没有任何回应,他除去下葬那天捧着灵牌从荔湾走到小南山,之后都没怎么抛头露面。他在家披麻戴孝伤春悲秋,一个人敲锣打鼓又是唢呐又是钹的,不仅不分昼夜,还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弄得周围邻居有苦难言。
纪禾也头疼不已,偏生马飞飞不听劝,照旧我行我素地抽风。然而更让她头疼的是吴美云这个泼妇。
儿子的耳朵被割掉,吴美云没少上门来闹。她其实也关注儿子的成长,特别是在儿子的父亲因犯下强/奸罪被判进去以后。她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她暗中窥觑儿子的一举一动,竭力避免儿子步他爹的后尘。
可此等严加防范徒劳无功,儿子越长越大还是显露出些许他爹的痕迹。比如有段时间,儿子奇异地对家禽的屁股产生了兴趣,成天有事没事拿根棍子往里捅。邻居见了戏言称这孩子很有鸡/奸犯的潜质,假以时日必定是个出色的蹲监小能手。那邻居被吴美云挥着扫帚一顿打。
上了学以后,儿子又时常犯一些“生活错误”。趁午休时偷亲人家小姑娘,掀裙子,趴窗上偷窥女人洗澡…诸如此类,吴美云忧心忡忡,多少个夜晚她黯然神伤,恨那个男人把他的基因弄进了自己肚子里。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听到风声时两眼一翻,险些晕死过去。
但随后她又有了抬起脸来见人的理由。儿子老老实实地对她坦白了一切,一个母亲自然是无条件信任和支持自己的儿子,而且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强/奸犯了,她绝不允许家宗门楣都被这三个字玷污。
从儿子嘴里得知了细节的吴美云认为整件事压根就算不上强/奸,顶多是非礼,郑沛珊那个病痨鬼自己身体不行,自己活活把自己给怄死了,怎么能怪到他们头上?
她要是现在不抗争,那儿子这辈子都会被冠上强/奸犯的罪名,不堪的丑闻就会一直如影随形地黏附在他们的家庭里。她在这种阴影下活了五年,已经受够了。
于是她以一人之力奋起反抗,试图打破疯狂流窜于荔湾的谣言。她逢人便道自己儿子多么无辜,夜闯民宅的马飞飞有多么恐怖。她像乞丐总是随身携着只破碗一样,走到哪就把失聪的黄二带到哪,然后又搂着他向路人展示他侧首雪白的绷带,如同展示一对畸形连体婴。
她当然没忘了找马飞飞赔偿医药费,只不过马飞飞一刀拍在砧板上,刀口入木三分,他撂下狠话说,跑吧,趁现在赶紧跑,要再让我见着你儿子,我就挖了他的眼睛泡酒喝。
黄家孤儿寡母,没个撑场的男人,吴美云被吓到了,遂捡软柿子捏,三天两头抱着失聪的黄二在纪禾家门口哭天抢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吊丧。
纪禾觉得好笑。一是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厚脸皮,二是她这种三脚猫的撒泼功夫,比不上郭润娣和陈永财的半个指甲盖,她能把她放在眼里才怪。
纪禾都不屑出手,她让陈祈年去处理。陈祈年径直往母子二人身旁丢了两根吃剩的肉骨头,然后一声哨响,两条野狗飞奔而来,张牙舞爪流着哈喇子的凶残模样吓得吴美云弹地而起,溜得比兔子还快。
纪禾都忍不住笑。
陈祈年摸了摸野狗的脑袋,这是他捡汽水瓶时结识的,经过长时间的投喂和哨声训练,两条野狗算是把他当成小主人了。
吴美云不再出现于家门口,纪禾还以为她终于消停,没曾想她只是转移阵地。
一天傍晚她刚清点完台卡,服务员佳佳小跑着过来说:“禾姐,门口有人闹呢,好像是冲你来的,你快去看看吧。”
纪禾也才17,在好时光里真算是年纪小的了,但她职位摆在这。比她小的倒还好,比她年长的就有些尴尬了,叫姐吧不是,叫什么纪主管又怪怪的。
所幸纪禾深知自己年龄带来的窘迫,非常积极主动地去化解。久而久之两拨人泾渭分明,年轻的叫她姐,年长的叫小禾。
纪禾将信将疑,心想不会是吴美云吧?到门口一看还真是。
吴美云盘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