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年过去,荔湾发生了些革新的变化,街道开阔了,路面光洁了,楼宇宛若春笋拔地而起。
好时光也换了幅招牌,从原先中规中矩的楷体变成了行云流水又飘逸如飞的草书。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只不过草书下面多加了一行“good time”的英文,湘妃色的霓虹灯亮起时远看过去就像可口可乐。
来自同行的竞争压力与日俱增,在纪禾的建议下,谭文彪花重金扩大了店内规模,完善各类娱乐功能。原先是只有包厢,现今装潢了一个舞厅,卡座若干,一到夜晚便红男绿女群魔乱舞。
邝仪兜了一大圈,才在前台看见那道身影。白衬衫和竖条纹黑马甲的制服显得飒爽干练,一圈皮扣勾勒出纤细窄腰,高马尾乌浓蓬松,又为这份干练添了几分慵懒的俏丽。
邝仪喊:“禾姐!”
身影随之转过来,入眼的眉目清隽如画,嗓音听上去波澜不惊:“怎么了。”
“你看到了阿飞了嘛?”
纪禾看向她,她颊畔晕着团绯色,模样青涩腼腆,如同一朵一触即收的含羞草。可实际上这位美少女的行事风格狂野剽悍多了。
邝仪是不久前招进来的服务员,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竟然看上了马飞飞,据她所言还是一见钟情。
彼时的马飞飞游手好闲,隔三差五在好时光里打摆子。这厮没什么一技之长,只一张嘴惯会胡说八道地扯犊子吹牛逼。他吹过的牛逼能绕地球三圈,其中一个由真实经历改编、但添油加醋最后约等于武松打虎的牛逼成功俘获了邝仪尚且懵懂的芳心,简直令这位美少女神魂颠倒。
邝仪的脑回路又和大部分人不同,她不玩什么想触碰又收回手的隐秘暗恋。她径直胆大包天地迎男而上,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马飞飞约到小巷子里,二话不说摁住他就是一顿乱亲乱啃,吓得马飞飞花容失色,还以为自己要被强/奸了。
马飞飞被这个女人生猛的缠人劲和过分热情的主动吓到,也为守住自己仅剩不多的贞洁,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远远地瞄见她就要绕道走。
不料对方锲而不舍,以各种神出鬼没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进行突袭。有次马飞飞躲到了厕所,邝仪从门板上方探出头来,满脸微笑的样子惊得马飞飞险些晕死在马桶里。
历经多番地道游击战,马飞飞的老巢以及其他一些秘密据点都被一锅端了。不知他这次又躲去了哪里,能让邝仪这般心急如焚。
纪禾没工夫参与他们这种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的恋情,她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邝仪臊眉耷眼地略显失落。
“……”
这话说的,她又不是他的保姆,还能24小时看着他么?
邝仪又委屈巴巴地问:“禾姐,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纪禾想起了那盏美人灯。
美人灯阿黎在两年前跟着一个富商远走高飞了,马飞飞确实为此怏怏不乐过一段时间。但纪禾全部所知也仅止步于此,她对他的私事向来不会多加过问。
纪禾想了想还是说:“如果他对你有意思,用不着你找他,他自己就会来找你的。”
邝仪一听,眼圈一红,掉头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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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夏天,荔湾的几个孩子因放暑假而无所事事。他们在海里游了个裸/泳,又拎着条光秃秃的树枝充当鞭绳宝剑,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着路边野花。最后他们想起马飞飞口中那块皇帝御赐的“妙手回春”牌匾,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他们不知道这是马飞飞吹下的众多牛逼里的其中一个,也就丝毫不怀疑牌匾存在的真实性,他们确信牌匾就跟一只金元宝似的藏在马飞飞家中的某个角落,他们好奇皇帝写的字到底长什么样子。
于是这帮顽童在骄阳燥热蝉鸣不休的午后跳窗闯进了马飞飞家。这时候的郑沛珊依然卧病在床,她没在三年前的冷冬里死掉,连马飞飞都觉得是个奇迹。第二年春天她的病症开始好转,仲夏时节她甚至能下床行走,在家门口小碎步地遛弯——苦了马飞飞又得演戏——可一到冬天,她就又成了咳嗽起来惊天动地、一幅面容槁木死灰的病痨鬼,
如此循环反复至今,好似害了什么不可禳解的邪崇,但马飞飞逐渐放下心来,觉得自己母亲的命足够硬,每年寒冬渡劫都能有惊无险地从鬼门关里重返于世。
但他万万没想到——谁都没想到——撑了这么长时间的郑沛珊竟然会栽在一伙毛都没长齐的小畜生手里。
言归正传,几个孩子偷摸溜进去之后就跟群小老鼠似的东翻西找,当其中一个年龄较小的孩子推开里屋的门、看见闭着眼睛躺竹席上睡午觉的郑沛珊时,生生给吓了一跳。他只是盲目地跟随在这伙窃贼的屁股后面,做什么是不重要的,当然也就不知道家里还有人。
里屋不大宽敞,却塞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味道。病人身上那种特有的、挥之不散的朽味、干燥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