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一开始是忍不住从镜子里瞄欧秀华的。
但瞄了几眼后,实在是瞄不下去了。
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头发……
陈诺叹了口气:“姑娘啊……”
“叫什么姑娘!叫女同志!”理发师姑娘瞪眼:“讲话流里流气的,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陈诺笑着没反对:“那个,这位女同志,你是学徒吧?”
“哈?”理发师姑娘一愣,有点心虚:“你咋知道?”
“你这个剃头剃的……你给我前面发际线修的,快推到天灵盖后面去了,你再往后推一点,我可以去当阿哥了。”
“什么阿哥?”
“清朝人啊。”陈诺叹了口气,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金钱鼠尾辫子的发际线造型。
理发师姑娘有点脸红窘迫,却反而瞪眼按了一下陈诺的头:“老实别动!你是理发师还是我是理发师啊?你懂什么,我就是这么剪的!”
“……不行你给我剃个光头吧。”陈诺叹了口气:“还凉快点。”
“那……也行。”姑娘松了口气——她手艺确实有点潮,白天都是理发店里的正牌师傅给人剃头,她这个学徒,也就是晚上的时候负责顶个位置而已。
光头倒是简单了许多。
不到十分钟,陈诺的脑袋,基本就变成了从前的磊哥了。
光溜溜的,灯光下还能反光的那种。
这里理发师姑娘手艺虽然不咋地,但光头还是剃的不错。
陈诺顺手摸了摸脑袋,滑溜!
理发师姑娘给他脖子上扫了扫碎发,一抖围兜:“好了!”
陈诺看着镜子里的光头,笑了笑起身:“谢啦。”
“付钱吧。”
“呃……”
“有理发票的一毛,没理发票的两毛。”
陈诺:…………
理发票是什么东西,陈阎罗没见过啊。
至于钱嘛……
自己倒是有,但是那种红色的百元钞票掏出来,怕是吓到你啊!
保不齐姑娘掉脸就要打电话喊警察了。
这个年代,还没有百元大钞呢!
最大面值的华夏币是十元的,民间俗称“大团结”。
“那个,我没带钱,先欠着行不行?”
姑娘倒是出奇的好说话,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了个本子往桌上一丢:“你自己登记一下。”
“登记?”
“对啊,你是厂里哪个车间的,名字,在这里写一下。明天你拿钱或者拿理发票来,再销账。”
明白了。
毕竟不是外面的理发店,是工厂生活区的理发店,只为本厂的人服务,倒是可以记账的。
陈诺想了想,拿起笔来:“我不是你们厂的,我来找亲戚的,明天让他来还行不行?”
“……也行吧,把你亲戚的名字写下来。”
其实也真的好说话——而且,还有一层原因。
这个年头,哪怕是厂区的理发师,也都是吃公家饭的,理发店不是自己的,是厂子的,理发师也就是一个拿工资的,赚多赚少,都是公家的钱。
而且这个年代,还都是铁饭碗!
犯错误被开除?
不存在的!
除非你是犯了国法,违法犯罪了才可能被开除。
否则的话,只要你一进工厂,一辈子都是工厂的人,生老病死,工厂都得管到底。
什么kp,什么996,什么福报。
在这个年代压根不存在。
这个年代,别说是工厂了,你去商场里,售货员都是拿鼻孔看人的。
你爱买不买,不买最好,人家还可以省点力气少干点活儿。
反正卖掉卖不掉的,都是公家的钱。生意好不好的,售货员的饭碗都是铁的,商场没资格没权利开除。
后世的人不清楚这个年代的怪异之处:普通人进商店买东西,都要主动向售货员陪笑的。
得说:您劳驾,把那个什么什么东西给莪拿出来看看。
售货员爱答不理的,那是常态。
脾气不好的怼你两句,你还得受着。
你说不惯着,老子不买了?
不买可以,你去别家。
家家都一样,都一个态度。
这个理发师姑娘对收钱的事情马马虎虎不在意,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大体一个厂的,一般也不会出现赖账的事情。
陈诺随手在本子上写了:车队,陈建设。
姑娘看都没看一眼,合上本子就丢抽屉里了。
“你是来看亲戚的?你不是我们厂的?那你是哪个厂子的?”
“我……”陈诺眼珠子转了转:“我是砂石厂的。从江宁区……嗯,江宁县来的。”
“哦。下面县里的啊……砂石厂……”理发师姑娘眼神里的热情忽然就少了几分,看着陈诺,不由得有点惋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