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府位于泗州城内,被遣到盱台的曲海,临时借住在盱台知县家宅的客房。他虽是白身,但凭借家中长辈的人脉,知县对他十分信任。 书案前,曲海重新标注地图的备注。胡道人向他汇报周遭发生的异事,随即奇道:“赤罗道兄道法精深,洪泽又有不语和尚,为何让他去更紧要的地方?贫道百思不得其解,还请郎君见教。” 曲海自然不会说,海赤罗是燕兄的师弟,他刻意照拂不愿他去太危险的地方。 这种理由说出来岂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 沉吟片刻,曲海提笔修改地图,同时辩解道:“我曾与晋陵好友通信,得知赤罗道长身边那女娘,实为一奇妖异怪,暂时为他所辖制。”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日那越娘子说话后,郎君突然变了口风,想来她便是那奇妖异怪。郎君是担心她恰好作乱,赤罗道兄顾不来,反而平添波澜?” “是。我起初一时没想到,误解了赤罗道长,心中实在惭愧。” 胡道长顺曲海的话意称赞了两句,又依违两可的说道:“只是那不语和尚所修之法有些……赤罗道兄毕竟年轻,不知是否会和他起了冲突。” “你说的有理,胡道长不如遣人照拂,若实在不行,我再另行安排。” “郎君思虑周全,听郎君的。” —— 凭借符箓赶路,越朝第三次歇脚时,漫天已泛起了滚滚彩霞。晚霞映衬中,眼前村口空地的祭台更显诡谲,恶鬼面具覆面肆意扭动身体的老妪步伐玄奇,时不时仰天怪叫,直叫人起鸡皮疙瘩。 仅剩的十几户村民围绕祭台跪坐,老妪一声呼喊,年老者居多的村民争相拜伏。 “洪泽河神庇佑!洪泽河神庇佑!” 老妪口齿不清的高声呼喊着,舞动间拿起祭台的狗血碗含了一口,跳到村民旁边时,她“噗”一声尽数喷出。 腥臭的狗血喷到了四五个人,那四五个人反而虔诚肃穆的大喊:“请享贡品,庇佑我等!风调雨顺,疫鬼不侵!” “风调雨顺,疫鬼不侵!” 老妪跟着村民重复,再次重复了两遍,声音变为了古怪的嘶鸣。 透过面具,老妪的声线嘶哑沉闷,带着一股慑人的怪异。她所戴面具古怪狰狞,边缘有两对赤红色仿佛鱼鳍般的复耳,其中彩绘的血盆大口占据了半张面具,又绘有染血的细长獠牙。 老妪身材虽干瘪,但她所穿的黑色长袍错落有致的缝制了许多漆黑毫毛。随着她跳跃舞动,那些毛发翻飞,好似缠绕着她的一条黑蟒。 见到这一幕,村民们更为虔诚。 老妪的舞姿有些像“跳大神”。 驻足遥望的越朝,问道:“难道要等她跳完再进去借宿?她这是……这能管用吗?” “那人是巫师,现在进去她怕要怪我们打断了她与天地神灵的沟通,略微等等,少安毋躁。” “巫师?”西方神话里面那种? 海赤罗见越朝感兴趣,此时又没有其他要事,便讲述道:“民间巫师自称传自上古巫族之法,崇信自然有灵、山水有神,认为祭舞能沟通天地。其实回应他们的不止有神灵,还可能是鬼魅妖怪。” “那这老妪正在的祭祀对象是?” 海赤罗定睛观察,摇头道:“洪泽无正神,目前也没有回应她祭祀的存在。随她去吧,若真要有难,会有人来解决的。” “小红,你怎么知道洪泽无正神?” “……龟山寺建庙数百年了,我师门也不是闭门造车,自然联络过。洪泽地域道儒释兴盛,信徒香火多供给了他们,自然神道衰落。” “那要是巫师收取了钱财,不就是个骗子吗?” “也不是。如你般的妖鬼精怪回应了她的祭祀,她便算不得骗人。” “小红,咱能不拿我举例吗?” 就算拿她举例,起码她得先会怎么回应人家啊。 海赤罗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快结束了。暮食后,我来教你如何辨识疫病,辟温丹的配置及绘制驱疫符。哪怕你暂时学不会,记住大概也好。若有心人真掀起了疫病,劳烦你搭把手了。” 越朝看了一眼,果然那老妪领着村民三拜河神,眼看快要结束了。 她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是不是还要教我如何回应祭祀,民心不稳的时候我再现个身,回应下信徒?” 海赤罗抱臂环胸,假作沉吟:“不失为个办法。” 寻常百姓只是信息量少,并不痴愚。周遭府衙的榜文皆在宣传安济坊免费救治病人的福利政策,他们便知晓了应该要防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