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荼和陆振带着人去查青州知府失踪一事,二月初一已行了半路。两人在宽阔的官道上并肩策马,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陆振时不时侧脸看向英姿飒爽的矫健身影,墨色衣摆在凉风中凛凛飘展,马蹄踏在雪水柔软的土地上,她寒冰般冷傲的眸子专注盯着前方。
石荼察觉到身侧隐隐约约投来的视线,转头瞟了他一眼:“你不看道看我作甚?”
陆振带着笑意自嘲道:“我就是喜欢看美人的俗人。”
“你该不会只是看中了我的容貌?”
“这话我该问你才对。”
陆振收起酸溜溜的语气,昂首看向前方由初升太阳照得亮堂堂的清澈天空,喃喃道:“我每次看到你,就像……看到今日的阳光一样。”
“大公子!”
二人闻声回头,陆府褐衣打扮的奴仆从身后骑马追来,勒马停在陆振身侧。
陆振问:“何事?”
那人急得满头大汗,喘着粗气道:“丞相一病不起,夫人命我速速召回大公子。”
石荼道:“你放心回去,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陆振作揖道:“有劳夫人了。”
*
薄夫人端坐铜镜前,两位侍女左右侍奉,一个为她梳起半个时辰才能梳好的高高的发髻,一个为她戴上世间罕有的浑圆明亮的珍珠耳坠。今日黄昏她要去参加徐御史长子的婚宴,在此之前,还要去为丈夫被弹劾的事奔走。
穿着鹅黄衣裳的侍女走进来,立在妆台旁,低首道:“夫人,教二公子的王先生,说家中老母病得急,已经回乡下去了。”
“去找岑先生,这段日子由他来教。”
“是。”侍女退下,于是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她的陪嫁丫鬟水月为她戴上发髻正中的金镶红玉观音菩萨纹分心,薄夫人将左臂扬起来,扶了扶发髻后插着的两枚银钗。
薄夫人凝望镜子中的自己,眼中布满了红丝,两颊消瘦暗淡无光。陆原昏迷整整十日,近日她总是睡不着,脸上的疲惫用怎样的脂粉钗环也遮不住。
半晌,她将压在心口的石头松一松,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气来,开口问道:“我那套累丝镶宝金凤头面在哪?”
水月愣了一下,道:“夫人好久不戴了,奴婢一时也记不起。”
沉思一会,薄夫人道:“你去角楼,把我那两个樟木箱子拿过来。”
“是。”
不一会,小厮抬着两个半人高的樟木箱子进来,按照水月的手势站定地方,“砰”的一声将沉甸甸的箱子放在卧间地上发出闷响。
薄夫人转过身来,不知是身上的团花缎面袄子太沉,还是今日的熏香太重,令她昏昏欲睡。她精神不济地扶着额,半垂着眼,看水月打开箱子挨个角落搜查,翻找那套累丝镶宝金凤头面。
那是她的嫁妆,十六年前她带着他们,嫁给当时还是父亲的手下,机敏过人未来可期的陆侍郎。
她和所有十八岁的女儿一样,依照母亲的样子自小学习如何掌管后宅,期盼着婚后的生活。刚嫁来的时候,她以为这的确是好郎君,恩爱了一阵子,生下了陆援,却与丈夫的矛盾越来越多,原来体贴的丈夫渐渐冷落自己。
后来邹家失势,陆原变本加厉常在外眠花卧柳,她每每回家与父兄说起委屈,得到的只有劝诫她要宽容大度。
从前她还会因为陆原去勾栏院太勤而大动肝火,后生下陆萱,身体不好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便由着他去。
府内的杂事已经够令她头痛了。
薄夫人以为自己将来沉寂无奈的日子已经能一眼望到头了,直到八年前的一个冬日。
那天是她与陆原成亲的日子,她按照八年来的习惯,备下一桌他爱吃的饭菜,坐在桌边等他回来。
凄冷的夕阳照进窗内,桌上的饭菜快速消散着自身的温度。
薄夫人摸了摸盘子,命人将炉火点得更旺些。
“夫人。”守在门外的侍女走进来。
她欣喜地弯起唇角,道:“大人回来了?”
“是邹大夫来了。”
生下陆萱后,她添了下腹疼痛的病症,四处找大夫御医治疗,喝了无数的方子,都效果寥寥。直到遇到邹易明,他祖上是御医,只是后来落寞,他在老家治疗妇科出了名,便来京城开店,由薄夫人的表姐推荐给她,只喝了一剂汤药便好了许多。
薄夫人心中疑惑,往日邹大夫都是隔七天来诊一次脉,且都是辰时左右,两天前他才来过。她还是命人传他进来。
邹易明提着药箱走进来,恭敬行礼,他身着月白色道袍,容表干净秀气,看上去性情沉和。
薄夫人好奇打量着他,道:“今日并不是诊脉的日子。”
邹易明道:“今日的确不是诊脉的日子,只是小人想起来,夫人的上次的脉象有些异样,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