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日,他背着布袋,在十字路口站立。
一位僧人问他在这里干什么?他说等人。僧人就跟他斗禅机,说:“来了,来了!”
布袋说:“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僧人明白他指的是“真人”——自性,再次问:“怎样才是那个人?”
他却装傻充愣,伸手说:“给我一文钱!”
真人无形无相,如何能说?虽然不能说,却能表示——那伸手、开口的,岂不是“真人”的作用?
有的时候,他腆着大肚子,禅杖头上挑着布袋,在大街小巷里吟唱着:
我有一布袋,
虚空无挂碍。
展开遍十方,
入时观自在。
福州城里有一座安国禅院,其住持弘瑫禅师,就是雪峰的弟子。
弘瑫禅师刚刚收留了一个十分伶俐的小弟子,名叫白鹿师贵。
他每天见布袋和尚在街头吟唱,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布袋?”
布袋和尚并不回答,而是闻言放下了布袋。
这一放,洒脱,自在,大有禅意。
“什么是布袋下面的事?”
白鹿师父当然是在问什么是更深邃的禅要。
布袋和尚一言不发,背起布袋就走——好潇洒,好利索,更蕴含着凛冽的禅机。
白鹿师贵太年轻,虽然他从布袋和尚的放下、拿起布袋的举止中,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禅机,却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朦胧胧、缥缥缈缈,美则美矣,妙则妙矣,却看不太真切,无法领悟到其中的真谛。
他向自己的师叔——著名的保福队长叙说了这个过程。
保福从长说:“你等着,我倒要起看看这个大肚子布袋和尚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于是,保福从展禅师“得……得”跑到福州街头,专门来勘验布袋和尚。
他问道:“什么是佛法大意?”
布袋和尚依旧一言不发,放下了布袋。
保福追问:“难道仅仅如此?更有向上的事吗?”
布袋和尚拿起布袋,挑在禅杖上,扬长而去。
保福从长对着他的背影施礼赞叹道:“好一个布袋和尚,放得下,拿得来,这才是真洒脱!”
保福从展回去之后,白鹿师贵赶紧来询问二人法战的情况。
福从展说:“不是法战,而是受教。布袋和尚以身示现的‘看破、放下、自在’的禅机,正是我们应该学习的人生境界。若是我们凡事像他的布袋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就是非常了不起了。”
……
那天,布袋和尚看到一位云游禅僧在街上行走。他发现,禅僧的行囊上有“雪峰山”的字样,马上追了上去,猛然在人家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禅僧是个老修行,所以能处变不惊,回过头来,说道:“你是不是要询问佛法?”
谁知,布袋和尚却伸出手,大言不惭的乞讨:“给我一文钱。”
然而,这个禅僧是个历练多年的作家(参禅的行家),所以从这俗不可耐的举动中感受到了滚滚而来的机峰。
禅僧道:“你说的好,就给你钱。”
他放下布袋,叉手而立。禅僧见状,深深礼拜下去。——放下布袋,何其自在!
布袋和尚在福州游荡了好长时间,许多人都认识这个被布袋的大肚子和尚,然而,真正知道他的禅悟深不可测的,也不过保福从展等几个明眼的人。
一年暮春,他溯闽江而上,进入闽侯县境内。义存大师住持的雪峰山,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雪峰山原名象骨山(象骨峰),为闽越胜景,未冬先雪,盛夏尚寒。
那一年,义存禅师在大江南北云游历练了三十个春秋,学成回归闽南之时,曾路经此山,遇大雪而宿于山巅。
后来,闽王问义存禅师:“你夜住象骨山,有何奇异?”
义存答日:“山顶暑月犹有积雪。”
闽王随即将象骨山更名为雪峰山。
义存禅师爱其清净,在山上草创伽蓝,立庵兴法。
由于他悟境弘深,说法高明,山寺初成,便缁素云集,僧众每每逾千五百人。
此时的雪风山,为全国最大的禅宗道场;而雪峰义存大师,更是如日中天,光耀天下。众多僧衲,不远万里,望山奔凑。
然而,布袋和尚从雪峰山下经过,却并未上山!
要知道,当初,他之所以由浙东行脚到闽南,就是为了会见雪峰义存啊!而今为何过山门而不入呢?
所谓禅者,率性而真。
布袋和尚已经从雪峰弟子身上尽知其禅风,又何必再见面呢?所谓:乘兴而来,兴尽而去。
布袋和尚继续溯闽江之水而上,渐渐将雪峰山甩在了身后,旷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