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高悬,弥勒带领一行人迎着拂面的和风去拜见佛陀,并请求出家。
佛陀当场应允。在佛广大无边的神通力加持下,他们的头发、胡须自行脱落,袈裟自动穿在了身上——正式成了佛的比丘弟子。
成为比丘的弥勒,形象更加清秀,气质更加清新,他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清凉的气息,远远地,就能使人感到和谐、安详与愉悦。
于是,在后来的一天,就有了前文五百梵志看到的那一幕。
再说闲旷禅师为契此落发已毕,似笑非笑说偈:
今日僧伽,
明日佛陀。
梦幻水月,
因缘和合。
契此懵懂,不知师父所云。但是,他仿佛又朦朦胧胧感觉到了一些什么,就像一个久远的梦,情节早已淡忘,唯有一些梦绪如轻轻的云,如淡淡的烟,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然而,那是什么呢?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似呆如傻,愣在了当场。
闲旷在他锃亮的光头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吟诵道:“原自梦中事,何须苦追寻?明了如如心,豁然悟前因。”
突然,犹如一道电光在契此心灵深处闪过,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天宫,那里,香花围绕,仙乐袅袅,飞天飘飘……
师父闲旷禅师的声音,反而像是从天外传来:“契悟娘生面,此性本来真。因此,你的法号依旧叫契此吧。”
契此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他恭恭敬敬给闲旷禅师顶礼三次,感谢师父的剃度之恩。
闲旷禅师说:“契此,今天夜间,你父母回到家中之后,发现你并未回去,明日肯定还会来寺里寻找。尤其是你妹妹秋霞姑娘,似乎爱你至深,必然会不由自主、情不自禁地经常以种种理由到寺庙里来看望你。长此以往,必然会产生闲言碎语,一则不利于你自己的修行,二来有污佛门清静地的名声,所以,你不能在岳林寺常住,这里无法安顿你。”
契此闻听此言,不由得心里一阵着急:“师父,我刚刚剃度,除了岳林寺,对其他寺院一无所知,能到哪里安身呢?”
闲旷禅师一笑,安抚他说道:“你不用着急,我已经为你筹划好了出路。距奉化县城八十里的海边,有一座天华寺,那里环境幽静,是一个修行的好场所。天华寺方丈云清和尚,是我的同参道友。我已经给他写好了一封书信,推荐你到天华寺挂单。”
说着,闲旷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契此。契此不禁有些奇怪了:“师父,这封信您是什么时候写好的呢?”
闲旷点点头:“就在刚才,我在这里等你的时候写的。”
契此更奇怪了:“您怎么知道我一定还会回来?”
“该来时,一定会来;要走时,必然得走。如同你要连夜离开岳林寺一样。”
契此再次体验到佛门的不可思议。
闲旷禅师抓紧时间给契此讲述了一些佛门常识,以及僧人挂单的基本规矩,而至关重要的修行方法,他却反而只字未提。
天刚蒙蒙亮,晨雾笼罩着的岳林寺山门,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头戴斗笠,身背行囊,手拄禅杖,一身云游僧打扮的契此,与老和尚闲旷,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闲旷禅师站立在山门外,目送着弟子走下长长的台阶。
契此回转身,只见师父恰似一尊塑像,高高伫立在台阶上,一动不动。他鼻子一阵发酸,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他放下行囊,跪了下来,给师父磕了三个响头。
闲旷禅师摆摆手,催促契此赶快上路。契此渐行渐远,渐渐走入了浓浓的晨雾中,犹如冰块消融于大海一般,他完全融入到了天地之间……
契此沿着县江向县城方向走去。到县城之后,拐向通往海边的道路。
江水那边,就是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乡——长汀村。
乡愁一样缠绵,乡愁一样多情的晨雾,萦绕着契此,使得他的脚步显得有几分沉重。
江上的雾气更加浓重,望不见家乡村庄的轮廓,唯有隐隐作痛的心,能够明显感受到,距离家乡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忽然,犹如幻觉一般,从村子的方向传来一串缥缥缈缈的歌声:
剡江流,县江流,流到大海不回头,水波是清愁。情悠悠,思悠悠,天涯海角思不休,何日驾归舟?
这歌声,恰似一个飘荡在空中的孤苦伶仃的魂灵,无助地向大地、向山河倾吐着满腔的哀怨、伤感与迷茫。
不知什么原因,契此感到这歌声听着有些耳熟,好像是妹妹秋霞正在临窗吟唱:咸泪流,苦泪流,流进胸腔浸心头,病树临霜秋。恨悠悠,怨悠悠,颙望哀怨满九洲,冷月照空楼。
……
不知不觉,契此已经泪流满面了。他脚下的步伐更是越发沉重,几乎就要完全停下来……
这时,一声清脆的鸟啼,从凝滞沉郁的空中划过,惊醒了契此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