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座独立的小院。
契此看到,方丈的院门敞开,房门未关,好像在专门等待着什么人到来一样。
果然,当契此来到房内,跏趺端坐在禅床上的闲旷禅师展颜一笑,道:“契此,你总算来了。”
契此也不客气,自动在闲旷禅师对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说道:“师父,我来了。”
闲旷禅师像是和他打哑谜,说道:“来是来了,还是要走的。”
契此说:“来也好,走也罢,这里终究就是我的家。师父,我要跟随你修禅。”
闲旷打量了他一会儿,嘿嘿一笑说:“契此,你是为了逃婚才出家的吧?”
契此反其意而说:“不对,我是为了出家才逃婚的。”
闲旷禅师又道:“你在成婚的前夜从家里跑出来,岂不是把秋霞给坑苦了?”
契此一本正经地说:“我若是和她勉强成婚,才是真正坑她呢。”
闲旷禅师正色说:“径山道钦禅师曾经说,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将相所能为。因此,出家非同儿戏,不能凭一时冲动、心血来潮就要出家。契此你还小,再等等也不晚。”
契此说:“我听一个云游僧说过:阎王殿里无老少,万里新坟埋壮年。修行莫等鬓毛哀,体弱力竭难参禅。”
“好吧,那我明天就给你剃度。”闲旷禅师答应了契此出家的请求。
此刻,契此应该赶紧起来磕头拜谢才对。然而,他非但没起身,反而说道:“师父,我若是活不到明天呢?”
闲旷一愣,说:“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伙子,怎么会说死就死呢?”
“可是,人的生命就在呼吸之间,一口气上不来,就一命呜呼了。”契此有些伤感地说。
闲旷口气坚定地说:“契此,道理虽然如此,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短命。就说你吧,年轻力壮,风华正茂,老衲可以保证你几十年之内不会死,明天能够顺利出家。”
契此却又说:“就算我年轻,来日方长,可是你呢?你年事已高,若是你今天晚上圆寂,我明天不就出不成家了?我此生也就无法跟你出家了。”
闲旷听后,先是一楞,继后哈哈大笑:“缘生缘灭,迁流不止,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契此,你说得对,我马上就给你剃度!”
“当……当……当……”
“咚……咚……咚……”
忽然之间,岳林寺钟鼓齐鸣,预示着将有重大事情发生。
禅僧们纷纷从各自的寮房匆匆走出,鱼贯进入到大殿,静静伫立在两侧。
大雄宝殿之中,高高的须弥座上,佛祖释迦牟尼脸上那缕神秘的微笑,总是令人莫名其妙的心动,情不自禁地心驰神往,吸引着人们去探索那无限美好的境界……
佛龛前,跪着无比虔诚的青年契此,他双目微闭,全身心地等待着那庄严、神圣的一刻……
静。
极度的宁静。
契此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这样的寂静,不仅仅外面世界的喧哗停止了,连内心的骚动也完全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种静,不是死寂,不是呆滞,不是冷凝,而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这时候,他的心分明感觉到了有一种潜流在悄然运行,悄然积聚,静默之中蕴含着滚滚惊雷,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轰然炸响——
“当……”
大磬响了,紧接着,一声天籁破空而来——
“南……无……”
这一声,像是来自宇宙中心的呼唤;
这一声,像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呢喃;
这一声,契此仿佛已经期待了很久、很久,好像自从他有生以来,一直在等待着它的响起……
他,好像是突然之间受到了强烈的电击,不由自主愣了,呆了,傻了——然而,他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气息从他的节节脊椎之中向上射出,直贯脑髓,冲出脑壳,与这渴望了千百万年的声音融为了一体……
“本师释迦牟尼佛——”维那天籁一般的铃音之后,众僧深情地吟唱着。
契此百感交集,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自然而然地跟随着大家唱诵了起来——他,居然对所有的仪式,所有的经文是那样的熟悉!好像这些东西一直潜伏在他的血液中,渗透在他的骨髓里……
从这一刻起,他明白了,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他像流浪多年的游子,总算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众僧开始念诵《出家功德经》: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毘舍离国,食时到,入城乞食。时,毘舍离城中,有一梨车,名鞞罗羡那……佛告阿难,我今说喻,汝当善听。譬四天下,东弗婆提、南阎浮提、西瞿耶尼、北郁单越,满中阿罗汉,若稻麻丛林。若有一人,满百岁中,尽心供养此诸罗汉衣服饮食、病瘦医药、房舍卧具,乃至涅盘后若起塔庙,种种珍宝花香璎珞,幡盖伎乐,悬诸宝铃,扫洒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