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蹲在一边抽烟。越是长大，她就越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纯粹的好人和坏人，很多事情都变得十分微妙，有时候一瞬间，一件事情就会从一面完完全全成为另一面。
就像刚才见到老马，便觉得有这样温和的父亲，他的儿子一定也是个好人，马山鞘也不那么罪不可恕了。可站在院子，闻到气味的刹那，她又觉得马山鞘狗改不了吃屎，真该死，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生活在世上，怎样都该替天行道，把人解决掉，毫不夸张地说，刚才她的脑海里闪过不下于二十种不知不觉杀死马山鞘的办法。可当马山鞘露出那种疯子特有的憨憨笑容时，张璐又觉得自己狠心，人已经这样了，不已经很可怜了吗。
一根又一根烟被点燃，透过重重烟雾，马山鞘仍抓着起土往狗的坟墓上扔，时不时嘎嘎嘎笑两声。
“呦，心软了。”
张璐扭头看着来人，天冷风大，但天异外得蓝，太阳异外得明亮，照得荀晓乾鼻翼两侧的细小毛孔都清晰可见，她往旁边挪了挪，“你说什么我不懂。”
荀晓乾在她旁边蹲下来，一股合欢花的香气顿时充满了她的鼻腔，而后慢慢淡去，只余若有似无的缕缕香气萦绕在张璐鼻端，她重重吸口烟，让烟特有的味道重新覆盖她的嗅觉。
“你能听懂。”荀晓乾往她身边靠了靠，扭过脸盯着她看，目光深沉，“我想至少目前，我们俩也还有共同的目标。
“马山鞘他让我哥喝药，虽然受人指使，但是也罪不可恕，我留他一命，已经非常仁慈，再者他虐待残害狗，与其有一天被狗主人打死，不如疯了了事。”荀晓乾像是在解释给张璐听，又像是明知自己这样做不合适但必须这样做，而这样做了心理没有底气只能不听说话开解自己，为自己找理由。
“我们都知道整件事最后的获利者只有孙波一个，不论是我家人，还是李莉，都在孙波授意下……”
“不。”张璐打断他，“李莉……”
“我说过我帮你打听，张璐。”荀晓乾凑近看张璐的眼睛，“你却不肯和我合作。”
荀晓乾今天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上面干干净净，连衣服品牌也没有，黑色西装裤，黑色皮鞋。大概脱了羽绒服，里面也是件裁剪合体的黑色西装，张璐想，是他这个身份应该穿的衣服，“你没有诚意。”
“张璐，你想要什么诚意？帮你打听李莉事情的真相还不够有诚意吗？你想要什么诚意？”荀晓乾退回去，“你让柳六去打听，他打听出什么来了？”
“你帮我打听李莉事情的真相？我帮你做什么？帮你找铁刃？帮你接近马山鞘？没我合作，你这些事就不做了？你不照样做得风生水起，为什么非拉着我一起？”张璐抽完这支烟，又抽出一支，突然想起柳六的话，把烟又放了回去，“而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给我听的李莉事情的真相就是真相呢？医生既然可以捏造事实，那你也可以。”
“相信是合作的基础，张璐。”荀晓乾沉声道，“李莉没有患尿毒症，孙波买通医生骗李红达夫妇的。李红达夫妇觉得李莉再活不了几年。就接受了孙波的提议。你之前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张璐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得看着荀晓乾，“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听完我说的之后捏造的事实呢？”
荀晓乾从下往上看她，“张璐，人与人之间应该有基本的信任。”
“基本的信任是我相信你不会突然发疯要杀我，而一旦你动手你就会坐牢。其它事情并不包含在内。”
荀晓乾无奈，“你真是想的太多了。”
“我妈妈还活着我就不用想这么多。”
荀晓乾愣住了，张璐瞥了一眼，收回目光，抿着嘴不说话。荀晓乾后知后觉站起来，问：“你哭了？”
“没有。”张璐弯下腰咳嗽了两声，刚开始只觉得喉咙里痒，咳着咳着似乎胃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着往喉咙处挤，争先恐后要出来，因此她不得不拼命咳啊咳，期望将那些东西咳出来，可她的声音都咳哑了，什么都没出来。这世间，不干净的就是多，怎么甩都甩不掉，就像咳不出来的脏东西……
半响，所有感官归位，她只觉背后有只温热的大手缓而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拍几下，再轻轻顺着脊柱捋一捋，嘴里却不饶人：“你急什么？这才哪到哪，你就受不了啦？”
“这个话题听不得，那换个话题说。”荀晓乾的声音忽然变得清亮，音色中也夹杂了几分揶揄，“柳家妈妈早前放了话，要替儿子拿下市长女儿，所以改了柳六的志愿，让他没办法待在邻省，而是去了和市长女儿同一座城市的G市，最近她开始安排两人相亲……”
张璐突然咳得更厉害了，荀晓乾加重手中的力道，“所以你吧，嫁进柳家有些难度，更何况你还总是去赌。”
张璐掐住喉咙，扭头用眼神狠狠剜荀晓乾两下，甩开他的手，挪到另一边弯下腰狠狠咳嗽。荀晓乾追过来，“生什么气，我说的事实嘛。嫁他不如嫁我。我没爸没妈，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