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解释说得似是而非,潘宝听得云里雾里,好友数十日未见,就这般高深了? 潘宝此时的茫然,正如当初幼蕖一通乱扯机锋之后真海的反应。 “如何做到在自我当中?”潘宝喃喃发问。 “抛弃过去之我,无视将来之我,只以当时之我立身,便可。”真海与幼蕖一通路上禅辩后,念头和口齿都灵活了许多。 杜维城点头道:“这是将佛门的‘知见障’反过来用了,果然通达。”乐游门讲求兼收并蓄,因此他对佛门道义亦是颇有理解。 “知见障”本是佛门意欲破除的障碍,避免弟子因见识有限而束缚认知发展。但应对丰阊谷的这道试题,却是要收起无边智慧,只以有限的知见来行事,故而杜维城如是说。 真海微笑颔首。 装,肯定会露馅。 这个月里,他将自己过去的身份屏蔽在知觉之外,便如框出一个小笼子,当下的生活就在局限这个笼子内。笼子里的自我就是小厨工,卓荦寺也好,修为也好,都是笼子外的事。 笼子里的他,憨而精,手头的活儿利落,还爱贪点小便宜,是典型的凡俗中人。 将自己锁在笼子里,他就自发地按这个“我”的性格做人做事,所以无一点出格之处。 潘宝听得发怔,又似乎有些明白。 幼蕖亦顺着真海的话点头: “正是。我都没想到,大家能配合得这般默契。我们在路上只说了个大概,可是一进镇子,感觉到氛围不对,用不着说什么,他们就自动换成凡人心态了。很简单,抛开过去身份,一心一意讨生活。” “你们竟然没商量好?”郑奕好奇问道。 祈宁之摇头: “不能商量,看到告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将自己当凡人,该吵就吵,该挣钱就挣钱,这个月过得也挺自在的。多亏幼蕖师妹与真海师弟路上论禅论出“沉浸”二字,宁之颇有感悟,只要让自己沉浸其中,就可以了。” 他眉眼含笑,带着些小小的得意,没有预设好的方案,没有暗里商议,就凭着三人同路形成的信任与默契,就能顺溜地往下走,竟然还走得如此流畅自然,还有谁能做到? 小九就算了,她本来就是在七舍村混吃混喝长到大的,那些杂事根本就难不倒她。 这对自己而言,难又不难。 若端着仙人架子,肯定就难。 可抛开这个身份,就不难了。 这个月里,他只当自己是摆摊的后生,是九儿那个有些别扭的邻居大哥,简直是越做越有滋味。 幸好当初在少清山和七舍村,他学会了好多东西,才能过下这一个月的凡人生活。 卢潇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么说来,我们还是有些丢不下自己的包袱,才被人识破了身份。虽然只是一念之间的事,但心态要云端到泥地,可不容易!” “端着身份是因为你始终记得自己是修炼者,你要想你是干什么来啦!走江湖的,就要争地盘,我摆摊儿的,就要抢生意。只管埋头往各自的目标走,没有第二个心思,自然就真了。”幼蕖传授着经验。 “她呀,把周围几家的生意都抢了,可招人恨了,要不是大集禁止斗殴,我都担心她迟早给人揍几顿!还四处找修炼者挣灵石,她是真的将自己身份给忘了。”祈宁之笑着补充。 大家闻言不由绝倒。 “第一场比试,魔门只余二人,道门尚存三人,道门胜出。” 廉谷主笑吟吟宣布。 早知结果的双方齐齐都在心里“哼”了一声。 “胜负乃常事,区区一场比试而已。廉某相信诸位不至耿耿于怀。如此惠风良日,适逢各派精英荟萃,当真难得。丰阊谷备得薄酒,请诸位入谷小酌,聊表主人心意。” 廉谷主起身,做出“请”的手势。 几名魔修冷声道:“喝酒就不必了,第二场赶紧开始吧!”远道而来,磋磨了一个月,除了喝茶就没干过正事,还不如早些开打,见过真功夫。 所谓“棋局”,大家都猜不会是真正的棋盘博弈,估计是以人作棋,厮杀决定胜负。 廉谷主笑容未改:“第二场比试的棋局亦是设在谷内。” 几名魔修互相看看,这才起身,昂首阔步往谷内而去。 幼蕖等人亦随之入谷。 普通民众是不能跟着进去的,大家伸着脖子意犹未尽地又看了一回,这才带着遗憾地收了目光。 十几个手握石纽的人去找赭衣卫士换灵石,大家又闹哄哄地挤过去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