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宣正五年春末,天溟教起义军在何遇和张烈的带领下迅速壮大,接连跨过檀江和磐河,于京畿一带攻无不克。他们就像惊涛骇浪,一路奔腾猛进,朝着京师汹涌而来。
郎鸿起兵之初,以宰相秦安为首的朝廷群臣普遍认为天溟教不过是些山贼土匪,根本不足为惧。可未曾想,点点星火已成燎原烈焰,最终燃遍了整个苍岭府。
赵家覆灭,朝野震惊,秦安急遣御营军前去镇压。可未曾想,义军兵力浩大,势如破竹,御营军屡战屡败,全然不是对手。
秦安闻讯大骇,遂上奏天子李炳,向海陵、江都、雁行三府传递虎符,命其进京勤王。可没想到,送出的虎符皆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三府竟无一人前来勤王,就连护送虎符的使臣都没有一个回来复命的。
秦安又气又怕,如坐针毡,整日破口大骂三府总兵。海陵陆凌峰、江都沈清、雁行杨蓬在他眼里都成了违抗皇命、十恶不赦的混蛋。
【二】
雁行府位于国土西北,山原密布,乃风霜苦寒之地。
由于此地临近草原,自古以来屡遭蛮族袭扰,祖皇帝命夏家总兵于西北边境修筑剑岭关以御外患。
大兴建国百年来,数代帝王励精图治,缔造了空前盛世;而与此同时,草原上也出现了重商贸、得民心的霜月王庭,统一了各大部落。大兴国与霜月王庭两强相惜,遂缔结联盟,互通商路,促使两国边境和睦,百姓富庶,两族人民联姻之事屡见不鲜。历史上就出现过雁行夏家总兵迎娶霜月王庭公主之事。
在这一时期,作为防御工事而被修建的剑岭关主要被用作通商的门户,并没有经历多少战火。
然而,近五十年来,大兴国运渐衰,吏治腐朽,山河动荡;同一时期,霜月王庭也因诸王纷争而变得四分五裂。在这样的时局之下,两族矛盾不断激化,冲突不断,商路频频受阻,市镇屡遭战火袭扰,繁荣的聚落沦为废墟。
雪上加霜的是,草原上一支尚武的雄师“玄帐王庭”异军突起,他们的旗帜上绘着黑色的太阳,扬言要取代霜月王庭,成为新的草原霸主。他们频频袭扰霜月部落,烧杀掳掠,无所不为,男人就地屠杀,女人沦为奴隶,所及之地寸草不生。
由于霜月王庭重商而不善战,加之各部落早因多年割据争权而不复团结,故在玄帐王庭的铁蹄面前溃不成军,幸存者都被驱逐到了荒凉的漠南之地。
玄帐王庭浩浩荡荡地席卷草原之后,便把矛头对准了山河日下的大兴国。
草原的黑风吹向关内,雁行府总兵夏泽当即下令广征兵,筑城墙,军民一心,保家卫国。
一时间,大量青壮男子主动参军,中老年男子自愿去加固城墙。一段时日后,屹立于西北边疆的剑岭关便在夏泽大刀阔斧的改造之下,从不复繁华的通商关卡迅速变成了一座戒备森严的武装要塞。
崇山峻岭之间,高耸的石墙沿着山脉绵延起伏,城墙上堡垒密布,烽燧遥相呼应,犹如森森铁塔。城下瓮城众多,地堑暗壕纵横,宛若浩浩地宫。
在夏泽的指挥下,雄武剽悍的雁行将士们借助剑岭关多次成功抵御玄帐王庭的侵袭。
夏泽此人以刚猛血性、骁勇善战闻名。在防御战连连告捷的同时,他多次向朝廷请命,亲率雁行铁骑西出剑岭关,赴塞外征讨玄帐王庭。
夏泽此举,既是为国戍守边疆,亦是为自己那四分之一的霜月王庭血统出一口恶气。
【三】
宣正五年九月,秋风萧瑟,白露为霜。
这一日,晨光熹微,剑岭关城楼上,一名女子同往日一样,迎着凛冽的山风静静地伫立,目光久久凝望着无边无垠的大草原。
女子高挑纤瘦,穿着一袭素雅的烟灰色长裙,容貌柔婉清丽,苍白的肌肤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缺少血色。
风渐渐大了,吹起女子微微卷曲的长发和轻飘飘的衣袂,令她那纤弱的身姿更增了几分柔美。她是雁行郡主夏绫络,现年二十七岁。
夏绫络的额前系着一条金色链饰,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坠在眉心,看起来颇具异域风情。它曾是霜月王庭王室的宝物,后随霜月公主嫁入夏家而被带到雁行府,最终传给了绫络。这位公主正是夏绫络的曾祖母,绫络拥有八分之一的霜月王庭王室血统。
作为夏泽唯一的女儿,夏绫络并没有继承雁行人健壮的体魄。她自小体弱多病,却一直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好奇心。不过,作为夏泽唯一的心肝宝贝,雁行府上下谁也不敢让她到处乱跑。
夏绫络八岁那年,夏泽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男孩——这是一个容貌英秀,看上去又十分孤冷的男孩,眼神中满是警惕,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小兽。但是,夏绫络一眼看出了男孩内心的赤诚,她朝男孩莞尔一笑,伸出了酥软的小手。
男孩名叫杨蓬,是居住在剑岭关外的纯血大兴人,其家人皆被玄帐王庭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