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宣正四年冬,除夕佳节,傍晚时分的牧云城一片祥和。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宛如漫天飞羽,落在错落有致的屋檐上。晚风穿过灯火摇曳的小巷,稚嫩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扑”地一声,“打中了!”一个小童兴奋地跃起。霎时间,无数大大小小的雪球朝着同一个目标飞去,那人很快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雪人。
“怕了怕了!求求小兄弟们高抬贵手啊!”唐宁坐倒在雪堆里,笑容憨态可掬。
眼前的场景欢欣惬意,何遇清俊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宛若冬日暖阳。
他回想来路上,家家户户门上都贴起了春联福字,门口挂着圆圆的红灯笼,有些人家甚至还在屋檐下晒起了腊肉——看来新的一年,他们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他还发现,许多人家门前贴着的门神居然变成了张烈和他自己的模样:一个雄壮英武横握大锤,一个慈眉善目手持青杖,画风甚是可爱,令他会心一笑。
何遇不禁感叹,经历了三年饥荒和瘟疫,苍岭府终于重现生机,如今已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在此之前,许多百姓都因为畏惧郎鸿而被迫加入天溟教,可是就算入了教,也有很多家底富裕或女眷貌美的人家,就如浣花镇的沅家那般,惨遭郎鸿爪牙的洗劫与屠戮。
而如今,在何遇与张烈的领导之下,天溟教已焕然一新,一扫从前的弊病,得到了广大苍岭府百姓的认可。他们从未强制百姓入教,但仍有许多人自发地投身义军,把天溟教袍当作新年的新衣裳,将天溟教义做为新的家训。人们的脸上重新浮现出对生活的信心,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令何遇感到无比欣慰。
……
【二】
“哟,教主大人,在想什么呢?”潘骏的声音由远及近,中断了何遇的思绪。
何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自己,应道:“四弟你回来了。嗯…以后还是叫我二哥吧。”
“遵命,二哥!”潘骏抱拳笑道,“禀告二哥,迄今为止,郎鸿手下的那些山贼盗匪皆已归降,其掠夺的财物也都还给了当地百姓。另外,那些地主乡绅也都乖乖把土地、钱财分给了穷人们,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四弟有劳了。其他兄弟们可还安好?”何遇关切地问。
潘骏骄傲地拍了拍胸膛:“二哥你尽管放心,此行我军并无一人伤亡。那些人一听二哥的威名,立马照办照作,不敢有半点儿的磨蹭。”
何遇点点头,继而叹了口气。他脑中浮现出那些地主乡绅为了保命,不得不主动将积蓄的家财食物分给贫民的场景。
何遇对此深感无奈:他并不想逼迫那些富人散财以求保命,可眼下苍岭府大部分城镇饥荒严重,他只有下令这么做,才能保住更多饥寒交迫之人的性命。同时,此举还能一定程度上减轻贫苦百姓对官绅地主的怨恨,避免更多抄家灭门的惨剧发生。
“何某知道了。四弟,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
“哈哈,二哥你又谦虚了!”一旁的唐宁从雪堆里站起,抖抖满身雪沫,接话道,“要说最辛苦的人,还属你和大哥呀!自从郎鸿让位以来,多亏你们整顿军纪、赏善罚恶,咱们教内再也没有发生过将士残害百姓之事了。如今百姓们纷纷归附,要么参军,要么供粮,这可都是你和大哥的功劳呀!”
“是啊是啊!”潘骏附和,“我一直觉得,二哥你正是传说中的溟神转世。不光苍岭一府,二哥还要引领本教,解救全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们呢。”
“说得没错!”唐宁欢声大笑,“咱们二哥宽厚仁德,又有通天法力,绝对就是溟神转世。由咱们二哥统领天下,正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
二人聊得酣畅淋漓,何遇却在一旁陷入了深思。他的目光投向街巷,孩童们笑容明媚,在雪地上玩耍嬉戏。一边是纯真无邪的孩童,另一边是血腥的战场,巨大的落差感几乎将何遇吞没。
如今,想要实现人人可以安居乐业、无忧自在的亲平之世,摆在他面前的唯有战争一途。想要孩童们生活在没有贫苦、压迫的世间,他唯有与大哥一起通过武力斗争,打碎那日益腐朽的王朝,重塑新的世间。
何遇一向厌恶杀戮,却不得已而为之,每思及此处,他心痛不已。因此,每逢战事,他只能尽可能地采取谈判劝降,或者速战速决并宽赦俘虏的方式,尽可能地减少两军的伤亡。
然而,从悬壶济世的医者,到如今的义军领袖之一,何遇始终贯彻教义,问心无愧。只是,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由鲜血与白骨浇铸而成的修罗之路,站在路的一端望向彼方,每一步、每一幕都令他触目惊心……
【三】
“何大哥,最近过得还好么?”一个清灵的声音,将何遇拉回了现实。
眼前,是那个熟悉的少女,穿着单薄的衣裙,俏生生地立在风雪之中。
“何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