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抬起头!” “睁开你们的眼睛,抬起头!” “昨晚星光不落,今日夜色将红!” “斩破苍穹!” “今日夜色将红……” ……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海山苍苍,世路茫茫…乾坤俯仰,以作祯祥!” …… 两段悠长清亮的咒语响彻黑狱战场上空,伴随着咒语声,两轮太阳不分先后,撕破了厚重的夜幕,在这片死寂的世界缓缓升起。 一轮金黄。 一轮猩红。 金红交织的阳光从地平线尽头涌出,如潮水般淌过每一座小山、每一株枯木、每一粒砂砾,用它们的色彩涂抹着整个世界。 黑狱古堡前。 九个巨大的身影,迎着两轮太阳,朝向四面八方,端端正正坐在城堡之外的空地上,沉默面对着蜂拥而至的妖魔联军。 阳光被祂们高大的身形阻挡,向后投下一道道长长的、浓厚的阴影。 九道影子互不干涉,但最后都一路延伸、落在了内堡深处,叠加在玄黄木下,与玄黄木浓密的树荫结合,给这株古老的灵木披上了一重淡淡的黑纱。 老树晃着枝桠,向树下一道高挑的身影打着招呼,树叶相撞间,一片细碎的沙沙声。 “放心,你在这里绝对安全!” “守护你的法阵在内堡最中央,内堡外面还有正堡,正堡外面还有外堡;内堡有两位传奇巫师守护,正堡有学校四位院长,外堡还有九位大巫师……你在这里面是绝对安全的!” “我敢打包票,就算一只蚂蚁未经允许,都爬不到你树根上!” 树下的女巫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宽慰这株老树,忍不住腹诽‘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实在是至理名言。 整个黑狱古堡,那些迎战的年轻巫师哪一个不热血沸腾、战意十足,偏偏这株被巫师们团团守卫、外面还罩了许多层防御阵法的玄黄古木,胆子恁小,仿佛一只刚刚出窝的小白兔,反复聒噪着,让巫师们看紧一点,别放一头妖魔靠近。 当然,在玄黄木看来,它这并不属于胆小。 树原本就没有胆。 充其量,它只认为自己做事更谨慎。 它这一辈子在黑狱‘吃了’太多妖魔,用它昨天刚刚脱落的那截朽坏气根都能想到妖魔来到树下后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摘花夺果、或者砍两段树枝做雕像那都是小意思,老树毫不怀疑,倘若真有妖魔冲到树下,肯定会毫不犹豫丢几把火,把自己烧个半死。 它还年轻,只有几千岁,犯不着为了几颗果子把自己置身险境。 所以一开始,玄黄木就几次三番向巫师们建议,让巫师与妖魔们手拉手开个和平与发展的会议,大家团团坐分果子,你好我好老树都好。 只可惜,巫师们果断拒绝了玄黄木的提议——激进的巫师希望通过一场大战警告近年来越发猖狂的妖魔活动;年轻的巫师也指望在这次大战中积累足够的资源,以在巫师之路上走的更远。 这种顽固的态度令老树为之气结。 它仿佛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些被称为‘榆木疙瘩’的同类。因为不懂得灵活变通,那些家伙早早就化成了朽木,只有它安安稳稳活到了现在。 ‘我的父亲热爱人类,但他却厌恶个体的人①’——这句话来形容老树现在的心态再合适不过了——它很喜欢巫师,因为他们总能给它找来可口的‘食物’、为它清理树上的蠹虫;但它必须承认,自己也非常讨厌那些站在树下以‘商议’之名行‘通知’之事的巫师,没有经过它的允许,就擅自把它当成了诱饵,放在战场中央。 问题在于,巫师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类似议会、联盟、种族——巫师意味着每一位男巫、每一位女巫、每一个戏法师、甚至每一头鱼人。 作为一棵树,它的思维是线性的,没有办法讨厌个体而又喜欢群体。 这种矛盾的情绪让它有一种把每一根树枝都劈个叉、把每一片叶子都揉成一团、把每一颗果子都捣烂的冲动。 “放心!” “我已经跟守卫们打过招呼了。” “如果战事不利——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退一万步,假设妖魔们真的打破了内堡防御法阵,那么当内堡城墙倒塌的那一刻,我们允许你丢出那些果子,随便丢到哪里都好,只要你觉得安全。” 说到这里,女巫摊摊手:“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您是黑狱的老资格,也是学校的老资格,不管怎样,我们都会照顾您的感受。” 如果照顾我的感受,就不应该让我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