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一日,第二日一早,石头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清晨雾重,没有落雨,但湿漉异常,天地蒙蒙。 土庙一带的山脚整个起了潮,雾水飘在空中,漫山遍野,黏黏糊糊。河边落花被黏在土里,巡逻的骑兵们路过,马蹄声将它们踩的更深。 东西收拾妥了,连道别都不愿同陶岱卓说一声,一行人便离开了。 夏昭衣坐在马车里面,马车帘掀着,她看着外边跟在戴豫身后的青云,目光空空的。 在路过一个拐口长坡时,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眸亮了一下,变得清澈明晰。 沈冽坐在一旁,望了她好一阵,开口道:“阿梨,你在想什么。” 夏昭衣笑了,从窗外收回目光,看着身旁这个俊秀少年,说道:“如果前边遇上什么村落,我们就先分道吧。” “分道?”沈冽双眉轻皱,“先前你不是说要同我们一起先去塘州,随后再去睦州?” “嗯,但我临时有了其他事,”夏昭衣说道,“昨夜宴席上我表现的有些太唐突,不知道陶岱卓会不会因我的冒犯而怪到你头上,若有的话,以后我再好好赔罪,现在只能先致一声歉了。” 语毕抬手一拱,嫩嫩的小手还没长开,却每次都喜欢一本正经的行着大人的礼,反差看上去特别粉玉可爱。 “不必这么言重和见外,”沈冽道,“如今乱世,你又弱小,有什么事情是让你觉得紧急的非要去做不可的么。” 夏昭衣笑了下,没有再回答,转过头来继续望着窗外。 她私心不想再继续跟着他们了,原本同道,是为了有所庇护,因为她这身板着实太小,容易被人欺侮。 可是现在有了另外的主意,这法子要远远胜过和他们同行。 毕竟她惯来闲云野鹤的性子,真的不喜和世家子弟们一起,先不提路上唯恐又有其他事宜相扰,就是那个叫石头的家伙,已经非常讨厌她了。 沈冽望着她的侧脸,动了下唇瓣,但终究一言未语。 本就萍水相逢,他人之事他人定,他便不多加干涉了。 一路深往北去,不远处便见一个村落。 马车在路口停下,夏昭衣下车后同他们道别,干脆利落的牵了青云便转身离开。 戴豫觉得纳闷,看着她小身板拉着长长的牵绳往来处去,叫道:“她这是要去哪啊?” 石头哼道:“去哪都跟我们没关。” 这短短一日的相处功夫下来,石头对她的讨厌早就不是之前那些蛇的阴影那么简单了。 “走吧。”沈冽说道,“继续赶路。” 泥土湿滑,夏昭衣走的悠闲,牵着马儿,小步伐迈的不快。 终于去到之前那拐口长坡时,她看了树上的记号一眼,而后往里边的树林走去。 到了几棵杏树下,夏昭衣开口道:“老佟,支长乐?” 听闻动静躲起来的两个人,听到这声音立马翘头望来。 看到果真是她,老佟一乐,跳下树跑来:“阿梨!” “可以呀,”夏昭衣双手抄在胸前,偏头笑道,“还真被你们两个人给逃出来了?” “这没出息的,他昨天好几次说要回去呢!”老佟气恼的指向那边弱弱走出来的支长乐。 两个人身上的轻甲都已脱了,可是内衬的衣服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是军营的装束。 夏昭衣看着他们这又脏又乱的样子,道:“看来得找几个死人扒衣服下来了。” “啥?” “什么?” 支长乐和老佟同时叫道。 夏昭衣笑了,拉着青云朝前面走去,道:“走吧,去佩封。” 一听到这个字,身后的两个士兵都傻了眼。 看着小女童瘦弱的背影,老佟忍不住了,上前道:“为什么要去佩封呢,那边不是说灾荒闹的严重,大城都给封了吗?” “去乡野的话,我们不被饿死,也得被饿昏了的人给抓走吃掉吧?”支长乐也跟上去。 “你们两个人是逃兵。”夏昭衣止步回头道,“你们敢去正道上走吗?” 老佟皱眉:“乔装的好……应该没问题吧?” “富庶之地防守严密,路上亦会层层盘查,我们这些流民是不给放过去的。”夏昭衣认真的说道,“从佩封过,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了。” 老佟咬牙,心中还是觉得不安,一想到佩封那遍野饿殍和成群流浪的疯子,他就觉得心中打鼓。 “你先前那些人呢?”支长乐问道,“你和他们不是走的好好的吗,你为什么要留下来陪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