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高悬,像是一块质地温润的玉勾,散发着柔和的光亮,点点繁星忽明忽暗,如一粒粒珍珠,似一颗颗碎沙金,城市里灯火阑珊,幽静且孤寂,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喧闹。
夜里十点半,杜三小院。
“哗啦!”
歪嘴斜眼的叼着跟烟的楚恒一把推开面前的麻将,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差不多了,便将手里还没输完的五六块钱丢到桌上,起身对屋里其他人招呼道:“时候不早了,出发。”
“谢楚爷赏!”
甭看韩旭眼神不怎么样,手上速度却一点不慢,一把将他丢到桌上的钱抓住揣进怀里,喜滋滋的起身跟着他往出走。
“你你你……给给给……”
输了两块多的姜磕巴急忙追过去,想挽回下损失。
少顷。
一行十几个汉子从院里出来,楚恒让一人去通知隔壁的韩家后,便抹身带着杜三与那俩左右臂膀一起走向自己的伏尔加,其他汉子则一窝蜂的涌向停在门口的两辆老旧的大卡车。
“突突突!”
“轰轰轰!”
很快,几辆车子依次发动,震耳的轰鸣声响彻夜空。
楚恒坐在车里,一口一口的抽着烟,面色稍稍有些复杂。
过了今夜,这座城里面,他又要少一个好朋友了!
他这人虽然朋友多,但真正能交心的,能玩到一起的其实没多少,恰巧那清远就是其中之一。
以前那老头在城里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现在猛地要走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一伙人在外头等了没一会,早就准备妥当的韩家人便带着少得可怜的家当从屋里出来,随后一起的钻进了其中一辆大卡车的车厢里,韩云雯那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小侄子还因为能坐上汽车开心的大呼小叫的着。
楚恒回头看了,见人都上车了,便迅速挂上档,驾驶着车子迅速出发,两辆大卡车紧随其后,车头上明黄的灯光与发动机的轰鸣声使得它们好似两头咆哮不止的巨兽在夜间奔行。
急行了四十多分钟。
几辆车依次驶入了板厂胡同,停在了那家门口。
他们刚把车停稳,早就已经在门口倒座房里等着的那家男女老少就推开门从院里走了出来。
有着一双三寸金莲的那老太太被那东珍搀扶着,剩下的那些人里,除了几个抱着孩子的那家儿媳妇,其他人手里都提溜着东西。
“碰!”
楚恒赶忙推开车门下来,快步来到那老头跟前,伸手去接他拎着的一个大箱子,同时问道:“院里还有吗?”
“没了,就这么些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老头将箱子递给他,回头望了眼见证了他大半生浮华的老宅,颓然的叹了口气,好似一只丧家的老狗一般,佝偻着腰背,抱着那个装着家里所有积蓄的木箱,一瘸一拐的与家里人走向那两辆大卡车。
趁着往车里装行李的时间,楚恒把韩云雯与韩父叫了过来,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下后,对那清远拜托道:“那爷,韩叔他们一家就托您照顾了。”
“好说。”那清远面带自嘲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韩父的胳膊:“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又是老乡,自然是要互相帮扶的。”
“老哥说的在理。”韩父面带讨好的递上根烟,那老头到了地方有人接应,所以他们家大概率是要靠着人家的,自然要搞好关系。
几人又客套了几句。
隔壁那间大杂院的大门突然打开,一名老者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
这老者岁数看样子七十上下,面白无须,一头银发,名叫张大同,是前清的太监。
那老头之前送给楚恒的那枚乾隆印玺就是从他手上得来的。
“要走了啊,那爷。”
张大同来到那清远面前,一脸唏嘘的拉着老朋友的手,声音却不像电视里那般尖细,反而非常洪亮,显得中气十足的:“到了地方记得写信,祝您一路顺风。”
“借您吉言,张爷,您老也保重身体,等哪天我要是回来了,咱哥们一醉方休!”那清远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那爷!”
这时,胡同里陆陆续续的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相送,其中有男也有女,都是那老头的多年老友,有的甚至从穿开裆裤时就与他认识了。
转眼间,那家门前就聚了十多位老人,一个个面带感伤的道着珍重。
楚恒见时间还够用,就没有去催促他们,这些岁数可都不小了,最年轻的也快要六十了,年龄大的甚至还有八十多的,对于其中有些人来说,他们与那老头的这一别,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所以,还是让他们多说会儿话吧。
“楚恒,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韩云雯突然伸手抓住楚恒的衣袖,拉着他走向那家敞开的院门。
“什么事啊?”楚恒满头疑惑的跟在后面。
韩云雯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