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可能未死,再查时线索便多了起来。两三日之后,已经有了头绪—— 凤藻宫中大火那一日,曾有女尼奉太后之命,入官为各宫眷祈福。天子命人查了宫禁处出入的记录,进出人数都是一致的——三人。 但是,六宫如此之大,太后又怎会只请三位女尼,为整个六官祈福? 于是天子亲自前往太后宫请教,太后则依稀记得她确实是下过这样的懿旨,甚至传出旨意的女史是谁也都记得。 天子于是再去问六宫,哪几宫在凤藻宫起火当晚接待过入宫祈福的女尼,得到的答案十分令人惊异:各宫似乎都记得,甚至连入宫的女尼长什么样,高矮胖瘦都记得。 然而这正是最大的疑点——皇帝暗想:区区三人进宫,就像是三滴墨汁点入一盆清水,又怎么可能令整个后宫染上颜色。 但他再下令追索这三名女尼之时,却再无下文。这三人仿佛真是点入京城这盆清水的三滴墨汁,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陛下当即将视线转回元春的娘家——荣国府。 说起来,凤藻宫遭火焚的那一日,荣国府也出了不少事,荣府的老太君用一副太上皇赐给贾氏先太夫人的龙头杖挡住了锦衣军,然而这位老太君转天就过世了。 天子继续查,紧接着又查到了一些不寻常。之后荣国府给老太君治丧,老人家的灵柩却并未停放在贾府家庙铁槛寺,而是停放在西门外牟尼院,据说这是老太君生前的遗愿。 牟尼院是尼姑院,而当日受皇太后懿旨入宫祈福的,也是女尼。天子终于觉得,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 他依稀记起那日北静王水溶曾经提过,那日率领锦衣军在荣国府门口遇阻时,发生了好多诡异之事。 天子当即召水溶进宫,再问起详情,谁知水溶拿不准天子的心意,竟矢口否认他说过什么怪力乱神的话。 最后被逼问不过,水溶只得招认出一件事: “启禀陛下,那日臣确然遇到一件奇事:荣国府那个衔玉而诞的少年,也就是元妃之弟,皇上想必曾经听说过。" 听到北静王说起宝玉,皇帝陛下被勾起了兴趣,专 心致志地听着。 “那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但就在臣奉旨查抄的那一天,臣见他,满头青丝,尽数变为白发,不知是何缘故。" 天子听着,并不觉得此事与元春的去向有何关联,但又不愿放弃这条线索,忙命水溶带宝玉进宫,他要亲自瞧瞧。 谁知北静王却摇头道: “启禀陛下,日前荣国府贾政率子弟扶着老太太的灵柩返乡,宝玉随父同行,这时候应该快到金陵了吧?" 皇帝陛下闻言沉默,一时记起当日竺凤清来辞时,也曾经提过,他会陪同林如海和林黛玉一起南下,随行的还有贾府一众扶柩回乡的子弟们。 “算脚程,还真是快到金陵了。”皇帝当即决定遣人南下,追查贾府回乡的一行人中,是否混着那个令他这么久以来都无法安寝的女人。 北静王闻言主动请缨,却被皇帝硬梆梆地顶了回去: “朕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世雍。朕会命忠顺亲王跑上这一趟。" 这日,从大明宫中出来的北静王,脸色如吃了一个苍蝇般难看。 他上一次反水,令他在一众勋贵中人心尽失,却没能为他挣来半点政治资本,皇帝陛下从来没把他当做值得信任的人看待。 如今他明显感觉到“四王八公”中的北静王府,已被这位皇帝当成了多宝阁上的一枚摆设。也许到了他的下一代,北静王府就会被顺势降等,久而久之,堂堂王府也会像天幕上说贾府那般, “树倒猢狲散”,落得个“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境地。 此刻水溶耳畔忽然响起天幕上说过的那句话: “机关算尽太聪明……” ★ 待忠顺亲王赶上荣府一行人的时候,荣府众人的船正泊瓜洲渡口。 此前他们刚刚与林家一行人做别,林家人顺流而下,往苏州而去。贾家这边则打算稍作休整,便渡江往金陵去。 艄公已经起了锚,岸上却烟尘滚滚,竟是忠顺亲王率了好几个百人队,沿着驿路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元春、抱琴此刻正与妙玉、宝玉一道坐在船舱中。元春此刻已经略微显怀,她与抱琴都换作了寻常仆妇的装束,混迹在荣府的船中,平日并不出船舱半步,就连荣府自己人,都未必知道同行的有元春这么一号人物。 元春听闻是忠顺亲王赶到,闭目 叹息道: "还是让陛下给想到了。" 妙玉依旧是带发修行的女尼装束,此刻手中拂尘一扬,慨然道: “待我出去会一会那位王爷!”他们此前商量过,若是宫中有人追上询问,就由妙玉出面,拿话搪塞过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