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什么,手臂上青筋狰狞又清晰。他却一动不动,连声都没露出来一丝。 自他十二岁起,这种剧痛就烙在他的脑袋上,隔三差五地犯上一次,提醒着当年白马坡的惨状——刺入他父兄胸膛的长剑,与寻常判若两人的叔父,临时倒戈的将士将桓王府的人马逼得退无可退。 整个白马坡战火燎原,全都是他族人亲信的血。 长兄盯着他藏身的地方,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说了五个字。 好好活下去。 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 叔父取下刺入他父王胸口的剑,带着五万精兵,踩着他父兄的血,决绝离开。 楚歌猛地睁开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眼中的疯狂。 十年如一日,日日在眼前。 楚樾的声音还在耳畔徘徊,他盯着手中的骨汤,心口一阵恶心。 沈欢欢正喝得痛快,就听到一阵瓷碗破碎的声音,她略微抬头,就见那马车里开了个口,汤碗茶盏被随意地丢了出来。 风推开了窗,借着那缝隙,她却看见了马车里的人影。 她心头一跳,想定睛再细看,却见楚歌仍旧是楚歌,全无半点不同。 她松了一口气,只当是夜色深沉而火光朦胧,看错了容颜。 楚歌这病秧子,哪里会有那样阴狠的神情,倒是让人胆战心惊。 她勾起唇,对楚歌甜甜一笑,招呼着:“不好喝吗?” 营地里的人皆皆倒吸一口冷气,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楚歌怔了怔,到底压下了心口的恨意,强撑出一抹笑:“吃了药,有些恶心。” “哦。”沈欢欢想了想,起身走到了马车的窗下,踮起脚从袖袋里掏出来几粒蜜饯,递给了楚歌:“那药太苦了,尝一尝这个。” “.......”楚歌怔怔盯着那掌心中的梅子,一时间接也不是,推也不是。 他从不吃这些陌生吃食。 但沈欢欢还面露殷切地望着他:“尝尝呀?可甜了,这是蜻蜓山上特制的,寻常人我可舍不得给他吃呢。” 楚歌犹豫了片刻,到底缓缓抬手,取了一枚含在嘴里。 夜风幽凉,吹乱了他散在身后的发,露出来一双苍白眉眼,却让沈欢欢心口一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解下袖袋里的果囊,一股脑地全塞给了他。 “你,你多吃些,便不苦了。我娘说,生病的人得多吃些东西,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糖粉在舌尖化开,竟还带着些荷叶的清香。 楚歌思绪一下子远了起来,他垂眸望着撑在车前的女子,背后的篝火将她的眼睛衬得又黑又亮,熠熠生光。 他喉头滚动了两下,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沈欢欢这才放下心来:“那你先歇着,若是你喜欢,待我去上京城,再做给你吃。” 楚歌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却猛地咳出来了一口血。 沈欢欢一惊,忙掏出手帕给他擦着嘴角的血,吓得声音都颤了几分:“怎么了?怎会无端吐出了血?可是病又重了?” 那温热的掌心就覆在他的脊背,他压下眼前那些迷乱的错觉和往事,只在破碎的记忆之中,紧紧拽住那双手。 沈欢欢不知他怎么突然用了这么大的力气,但见他咳得猛烈,也没收回手,只静静地让他攥着。 长发遮住了他的眉眼,他躬在马车的一角,手上青筋暴起,像是强忍着剧痛。 沈欢欢觉着自己的手腕都要断了,她喊着:“楚歌?你没事吧?医侍呢?医侍——” 她喊了几声,才听见楚歌抬起头,一改往日的温和,只双眼发红,带着难以言说的疯狂与偏执。 她一时被骇到,条件反射地想要退后一步,却被猛地一拽,险些磕在马车之上。 这动静逐渐唤醒了楚歌的神智,他目光渐渐聚焦,陡然从白马坡的惨状中抽身,整个人陡然一松,才露出一抹苦笑。 “欢欢,吓到你了。” 沈欢欢头一次见到他发病,心里说不害怕自然是假的,可如今再对上楚歌这样温存柔弱的一面,便又多了几分怜惜。 她语调也柔了下来:“无碍,你先歇着,若是有事再叫我便是。” 楚歌轻轻点头,目光落在沈欢欢发红的手腕上,又深沉了几分。 那抹红,印在手腕之上,说不出的刺目——让人想要留下更深,更重的印记。 他微微抿唇,到底是摁下心头的欲念,落下来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