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陛下竟下了一道诏书:顾氏女熙和,贤良温淑,敕封平阳郡主。 所有的人都在琢磨这其中的深意,可却只有萧睿鉴知道它真正的含义。他的女儿殁了,太子又只肯跟舅舅亲近。那么让顾思林家不受宠爱的小女儿跟姑父亲近,才算公平。 接到诏书的那一天,顾思林把熙和叫到书房里,关了门,对她说,“阿宝哥哥的妹妹去了,你日后,要常入宫陪伴他。” 熙和眼里又泛起了泪花,她乖顺地点了点头。她知道阿宝哥哥伤心,因为阿衡殁了,她也伤心。 可爹爹又说,“往后入宫,不管是承谁的诏,都要先去给陛下问安。” 说到那位连阿宝哥哥都惧怕的姑父时,熙和有些畏惧,往后退了两步。她那时还在换牙,小心地看着爹爹的脸色,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儿,不想去……” 武德候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愈发难看。熙和有些惧怕这样的父亲,又往后退了退,退到爹爹伸手打不到的地方,小声地,问,“爹爹,是要把儿,也送给阿宝哥哥了吗?” 她望着爹爹,秋水一般清澈的眸子里闪着泪光,像沾了露水的梨花。 顾思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不忍再看这个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怎么尽过心力去教养的小女儿。 顾家如今的地位,与顾玉山在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他的女儿,和顾氏皇后幼时生得一模一样的漂亮女儿,怕是也不会再有顾思卿那样优渥的命格,成为顾家人捧在手里的掌珠了吧。 亏欠,只有亏欠。 顾家从未亏欠过萧家,可萧家,却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亏欠顾家。那个人还是像以往那样心安,仿佛他拿走的,本就应该是属于他的东西。 公主丧后,顾思林离京。 册封为郡主的顾熙和被宫人引领着去陪伴陛下,那些姐姐给她穿上最华贵的衣裳,教她持守最繁重的礼节,就像乞巧节时打扮的磨喝乐一样,被人安排好一切,送到了天子面前。 这一切,只是因为天子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又偏执地以为是顾思林抢走了他的太子。 前几日下了雪,殿前覆着荧荧白雪,小小的郡主站在高高的玉阶上,看着玉阶尽头那间溢出着暖黄色烛光的华贵宫室,忽然便觉得,在这冷冷的天地间,那间倔强地发着光热的宫殿,也和自己一样的孤独。 她只记得那时爹爹说,要疼阿宝哥哥,却没有说,他也会疼她,他也是爱她的。 熙和独自走进晏安宫,看见独坐着读书的天子时,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他抬起目光望向自己时,她仍是瑟缩着不敢向前。 她之前很怕姑父,那个据说脾气乖戾喜怒无常的姑父。 可是姑父抱她,她不敢躲,也不敢喊爹爹,只是惊恐地瑟缩在一旁,在他掌中瑟瑟发抖。 那个喜怒无常的姑父那日似乎心情尚可,只是叫她不要怕,又命内人拿了许多点心来给她吃。她吃着点心,渐渐地也就没那么怕了。 日子很平静地过去,熙和八岁那年,在宫里的校场看陛下和几位皇室宗亲比赛射柳。赛完一局,熙和看见陛下的雕弓,甚是欢喜,便央了姑父,叫她也射一箭。 萧睿鉴对于这小侄女向来爱重,那日心情又好,便准了她这不合女德的要求。 熙和欢喜地爬上马,捻弓搭箭,催马上前,一箭便射中了吊在树下的葫芦。 看着那得胜归来的孩子,萧睿鉴心里,却有些发冷。 于是三日后,熙和便承诏入宫,拜了卢尚书为师,自此转而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