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少怀和偷袭者还在交手,“呛啷”的锐响声里,二人和雨点似的箭矢一起坠入水中。 等了片刻没见有动静,岸上埋伏的人将火把靠近水面,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深藏地下不见天日的河水,沉在水里的卓潇仓皇地朝箭矢入水的地方望过去,那里只有一团深红血雾,一个看不清形貌的人影浮在血雾中,手脚无力地垂着,衣摆和长发一同散开,像丝缕交缠的雾气。 他忽然难以遏制地发起抖来。 “救命——救救我……救救我!”沉在幼时记忆中的尖锐哭叫针似的扎进他的颅脑,玩伴小小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冰冷的小手从他手中滑脱,被水流卷裹着撞上身后尖锐的断竹,竹竿像捅穿一个破麻袋一样刺穿了他的身体,浑浊的洪水中爆开一团血红血红的雾。 记忆和现实交错重叠,沉在水里的卓潇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理智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他用力掰开阿灼的手,不管不顾地朝那团血雾游去。 血雾离岸边不远,岸上伏击的人注意到水下的动静,淬着剧毒的分水峨眉刺找准卓潇的眉心恶狠狠扎下来。凌厉劲气破水而至,先于兵刃刺破了他的皮肤,卓潇却恍若未觉,固执地朝血雾中的人影伸出手去。 他得拉住她。 就差这一点了,他得拉住她! 就在峨眉刺即将洞穿他头颅的瞬间,一双手臂拦腰抱住他,随即无从抵抗的巨力从下方传来,再一次将他狠狠拖入漆黑冰冷的流水里。 避开致命一击,那双手带着他飞快往远处游,女人惊怒交加的声音震天雷一般在脑中炸开:“你不想活了吗!” 流水和梦魇隔绝不了肌肤相贴的温度,她温暖的身体贴在他身后,双手死死箍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脊骨勒折,带来的疼痛却把他从经年不散的噩梦中稍稍拉出了一点。 她没死。 她还活着。 “高……”大悲大喜下卓潇情难自己,本能地想叫她,却忘了自己身处水底。刚一开口河水就蜂拥进口鼻,他剧烈地呛咳着,嘴和鼻孔里冒出大串的水泡。 高少怀是潜在水下以一个仰泳的姿势带他游的,此时他们已经游出了一段,地下暗河里很黑,溶洞口埋伏的人看不到他们。注意到他呛水,她松开手臂,单手推着他的后背想把他托出水面换口气。 卓潇惊魂甫定,他看不到高少怀,只能感觉到属于她的温度猝然消失。他难以自制地惊慌起来,不顾自己脸憋得青紫,翻身扎回水里伸手去抓高少怀。 他的手在水中胡乱挥舞,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高少怀游过去双臂穿过他胁下,用自己的手臂架着他,双脚摆动,踩着水将他带出水面。 “你看着我。”片刻前的怒火在卓潇明显反常的举动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平静语气,抽出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小卓。” “冷静了吗?” 卓潇散乱的目光对上女人清澈而坚毅的眼睛,蓦地定了下来。 他动了动嘴唇:“高姐姐……” “没事了。”高少怀冲他展开一个笑。 湿淋淋的黑发贴在她苍白的脸上,水珠沿着肌肤和长发一路淌下来,洇到肩头泡得发白的伤口里,像个横死的水鬼。 可她的呼吸却是热的,他们离得非常近,姿势几乎像是一个拥抱,连呼吸都彼此交缠。 “刚刚、咳,”她的呼吸和体温像一根无形的线牵着卓潇,他终于彻底冷静下来,涩声问,“刚刚那血是?” “埋伏的人。”高少怀的回答言简意赅,“我宰了一个。” “吓到你了吗?” 恐惧在这句话里烟消云散,卓潇一时哭笑不得。 虽然你真的吓到我了,但是高姐姐,我怕的可真不是这个。 刚刚的血雾把那一小片水都染红了,卓潇顾不上冒犯不冒犯,快速而仔细地把高少怀全身上下打量了一圈。 高少怀对他这古怪举动十分费解,她茫然地跟着他的目光看了一遍自己的手脚身体,忽然福至心灵,补充道:“放心,我没有受伤。” 阿灼游得比高少怀慢,直到他们说完话她才在旁边浮起来。看都没看死里逃生的卓潇一眼,她远远望着河道隧洞深处那一点飘忽明灭的火光,攥着拳,手背和小臂青筋毕露,突然忍无可忍般一拳砸在洞壁上。 指节鲜血淋漓,她扭头看向高少怀:“高姐姐,裴姐姐她——” “先走。”高少怀沉着脸打断她的话。 她一眼瞥向阿灼:“这种情况没法硬闯。” 她这一眼扫过来时目光近乎森然,阿灼悚然一惊,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