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昼的速度很快,一盏茶未喝完的时间,他就换好了一身崭新的弟子袍,一路小跑过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逆光而来,他马尾高束,笑容灿烂,不像是去见自己的老师,而像是赴一场情人的约会。 恍惚间,郁妤想起了自己的初恋。 那是九月的开学季,秋老虎的余威尚在,夏蝉带着抹不去的燥热,唱至生命的终章。 那天她到得有些晚,迎新的学长学姐们已经走了大半。 她一个人拖沓着三四个行李,汗水浸了她破旧的衣服,颊边的碎发黏在脸上,面对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是那样狼狈又惶惶。 那时,那个人笑得何等飞扬,对她伸出了手。 一眼沦陷。 此后四年,他们成了旁人眼中的神仙眷侣、恋爱典范。 那时的她,也是真心想过退后一步,换一个温馨的家。 直到他揽着院内学术大牛的女儿逼到门前。 她这才知道,只有自己还陷落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而她自以为的同路人,不知何时就踏上了另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人愧疚又得意的眼神,他说:“小妤,你很好,也很努力,我相信你我相互扶持,也是能成功的,但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他说:“我未来的岳父是学术泰斗,只要我和她能顺利结婚,就不用再为课题和经费发愁。” 他说:“小妤,以后别太要强了,没有男人受得了的。” 郁妤是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人,所以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地扇了渣男十几个巴掌,让他麻溜儿滚蛋。 “师尊?师尊!” 时昼唤回了她的心神。 她看着他真诚又乖巧的脸,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渣男也配和自家好大儿相提并论?辱儿了。 想到此处,她的神色终于又坦荡了起来。 她想要润一润干涩的喉咙,却发现茶杯早就空了,不由得讪讪地拎起茶壶。 一只手慢她一步,覆上她握着壶柄的手。 两人都是一愣。 半晌,时昼笑道:“师尊,我为您倒茶。” 话是这样说,他却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就要就着交叠的姿势倒茶。 郁妤面色一僵,挣脱开来。 茶水入杯的声音又添了一份尴尬,她最受不了这粘稠的气氛,于是轻咳一声,硬邦邦道:“你最近修炼可遇到难处?在前台接待的这三个月,可有什么感悟?” 时昼倒完茶水,还用袖子拂去桌上的水渍,这才从善如流道:“刚开始,弟子还不明白师尊的意思,但见的人多了,也便明白了师尊的苦心。 他目光诚挚,满怀信任:“我骤升金丹,需要稳固心性,所以师尊才会让我来这前台,见过人生百态。弟子明白后,便日夜苦修,才能以修为回报师尊一二。” 这番话说得郁妤十分尴尬。 因为那日,她只是慌不择路地给他选了个去处,本没有什么深意。 更尴尬的是,时昼似乎真的有所领悟,已经进入金丹中期了。 这次,她终于呷上一口茶,摆出老怀大慰的模样道:“你能明白为师的心思,这很好。” 闻言,时昼摇起了看不见的尾巴,直笑出了一口白牙。 郁妤努力压下心虚,催促道:“那你便说说,你见了怎样的众生?” 时昼眼睛亮晶晶的,认真道:“在前台,弟子见过的人大致分为两类:修真世家子弟与生有灵根的凡人。” “前者多是世家弃子,听闻闻仙宗的预科颇有成效,这才被家族送来死马当活马医,他们人傻钱多,为我们贡献了最多的束脩。后者刻苦者众多,却因眼界有限,基础太差,也很难一次就通过考试。” 郁妤在心底帮他总结:世家子有钱却纨绔,凡人刻苦但狭隘。 她心知,与人打交道最是耗费心神,也不知自家小徒受了多少气,才想出这一句话概括。 难怪他打张郎时手不留情,看来这三个月也是憋得狠了。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安抚道:“辛苦你了。” 眼见时昼愈发灿烂,她赶紧道:“但光会总结也不行,你可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问题吗?” 时昼想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他们的时间几乎被利用到了极致,但再严密的安排,也架不住有些人自甘堕落,仅凭讲习师傅们的催促,总是不成的。” 这个问题莫说古代,便是现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