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嘉祐六年春末—— 二人转水路南行,世传「南侠畏水」,而当事者此时正携佳人稳稳当当的坐于船上,欣赏着夹岸春光。杨柳依依,风吹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南侠不涉水,那是属于两人少时的秘密,缅邈岁月,缱绻平生。龙小蝶与展昭相视而笑,江山看微雨,还似旧温柔。 忽闻吵杂声起,循声望去,一女子正在水中浮沉,人们议论纷纷,竟无一人施以援手。眼见女子就要沉溺,小蝶急忙入水将人救起,待换好干爽衣裳,不禁问道,“蝼蚁尚且偷生,夫人何故寻死?” 少妇悲从中来,泪落如雨,“妾身与相公青梅竹马,二八为君妇,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惜成亲多年仍未有子嗣,后经大夫诊治,乃我体质虚寒难以受孕。为延续香火、夫君纳了妾;彼时夫君信誓旦旦,只为留后,必不负我。那小妾进门未几就怀孕生子,母凭子贵;夫君及婆家对我之态度,越发不耐。本想睁一眼闭一眼,日子也便过了;没想完全相公移情别爱,宠妾凌妻。小妾也依丈有了儿子,处处欺压于我。相公偏爱不明,听信小妾之言,将我休弃。十六年岁月与情感,恁是此般凉薄……” 龙小蝶闻言,不胜唏嘘。自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人三妻四妾,乃寻常之事;女子却被束缚在「七出之条」中,稍有不慎,就遭无情休弃。兼之要三从四德,在男尊女卑的婚姻下,逆来顺受。 细细劝过少妇,确保她再无轻生之意,便将她送回。想起自己难孕且更甚的境况,顿时没了看风景的心情。 回到客栈泡在浴桶里,龙小蝶的思绪纷杂矛盾。近乡情怯,越接近云雾山,心里越是忐忑不安。展昭的执着她是知的,回云雾山后,他必然会求师父成全。可她担着这副难孕之躯,又怎能与师兄成亲?即便他不留恋南侠之名,不理会世人眼光,不介意她曾为人妃,不嫌弃她韶华已去:然正是如此,她焉能让他冒世俗之不韪、担负这大不孝之名。 他为她付出太多,云雾山六年的倾心相恋,官场四年痴情不忘的茫茫苦寻,法场重遇、此一年来的爱恨纠缠,望月亭不期而遇、坚定无悔的深情守候。为她舍命,为她辞官,为她求人……可她却无法以他最希望的方式去回报。 蓦然想起了杨排风,那位让他另眼相待的女子,那位他亦可与之同练「灵犀七绝」的女子,那位能让南侠为之落泪的女子,那时若非被卫青妍一掌打得香消玉殒;师兄与排风,说不准能成就一段姻缘。如同他曾说过不会与她以外的女子练「灵犀七绝」,但遇上特殊情况,诺随事变,人随境迁。 埋首于水中,她该如何是好?现时师兄非她不娶,可他们若这样成亲了,数年后,看别人生儿育女,其乐融融;世情所迫,或她劝他纳妾,或他如寻常男子同样的选择。方才的少妇与其丈夫,何尝不是青梅竹马,言之凿凿;曾经的情深款款或是真的,后来的变心薄情亦不假。 以自己的性情,自问无法与别的女子分享他;到那时必然劝他休妻或自己决绝离去,他定会陷入为难痛苦之中。师兄是重诺君子,便是纳妾,亦断不会有那背信弃义之举;然,母凭子贵,哪里都一个理,心底隐有寻思、他或也免不了常人的偏爱习性,因孩子而怜其母,相处日久,自然易生出情意。 既如此,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趁早离去、她消失无踪,彻底断了他之念想;兴许岁月流逝,他心态有所变改,另娶妻生子。 龙小蝶心不在焉地从浴桶出来,一个失神撞倒了屏风,整个人惯性的向后倒去,匆忙中扯下纱巾裹住自己,并试图缓住身子以免跌落于地。 房外展昭正准备敲门,忽闻巨响,情急之下应声而进,见龙小蝶倾倒,飞身过去长臂一揽,勉强够着将小蝶护在怀中。两个人的重量霎时间皆聚于展昭足下,极快的冲力促使他只能配合旋转走步以稳定彼此的身躯,将将稳住之时却正好双双倒在了后方的床上。 茉莉清香与沐浴后的气息扑鼻而来,展昭定睛看去,才发现龙小蝶并未着衣,纱巾下的曲线若隐若现,只觉瞬间气血上流、蓦然情动,一时心跳失律、怔愣当场。 循着展昭凝住的眸光,看回自身,意识到自己整个人竟是压在师兄身上,俏脸倏地红了起来。回过神来的小蝶一脸羞窘、手忙脚乱挣扎着起身,越慌越乱,四肢反而不协调。纱巾松散开来,纤手这壁才抓着纱巾勉强遮住风光,整个身子却又因少了支撑重新跌回展昭的胸膛,反复折腾了半晌。 展昭及时抓扶住龙小蝶还欲撑起的小手,深深一个吐纳,神情肃然,嗓音压抑微哑,“小蝶,别动。” 闻言,龙小蝶停了动作,但见展昭闭着眼,神色紧绷,额沁轻汗,正深深吐纳以收摄心神。此刻二人身体只隔着薄薄的布料紧密相贴,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她俏脸瞬间通红,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