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夏将打听得来的,一一讲给映棠听,便从那县尉将起。 据说这位张县尉,是前些年才调来的。陆县本以陆姓人家为主,大多都是宗族子弟,原也是一处贫瘠之地,陆家一家独大,故而在此地做官的,总归绕不开陆家人,当地官僚与陆家族人串通一气,排挤外来商户也属常态。 但自从张敬远调任陆县,便一力破开陆家势力,他先是拒了陆家拉拢,又亲自前往乡里考察各处,在发觉陆县土质特殊之后,带着乡里尝试,制出了栖红茶,又一路保它登顶贡茶地位,将陆县名头真真正正打了出去。 他在陆县各处规划茶园,凡户籍所在,都可以参与贡茶种植,是以非陆姓人家也可以借茶园发迹。 而陆家因此前受拒一事,曾多番在培植贡茶中途使绊子,各家兴旺起来,原以为要自此受挫,张县尉却突然抛却旧怨,给了陆家生计,因家族成员庞大,陆家跟着占了不少好处,外加张县尉并未借此打压陆家,反而大方分享栖红茶种,承着这份情,自此也对县尉格外敬重。 近年来,陆县各家各户富庶,已是远近闻名,常有外地富商登门求娶,以结两家之好,为表诚意也大多赠以丰厚聘礼,女方家里也自然不好不厚厚准备,盛装嫁娶之风日渐遍及县里。 张县尉便干脆立了个云英会,将上供朝廷所余贡茶拍卖,抽取三成用以奖励嫁女人家,百姓便可凭此为女儿添补嫁妆。 映棠听了这许多,对这位张县尉的手段啧啧称奇,“这样的好手段,屈尊此地实在可惜了。” 言罢,又想起那些外嫁的姑娘们,心里多了几分感触,“听你前面说,我还以为这陆县人家,是家里富裕了,故而也格外厚待女儿,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自家情面。” 只是苦了那些家境稍弱的人家,若女儿嫁过去,只凭些许嫁妆,又难保能过的长久,更何况这其中的利益关系是远远要大于人本身的。 “是啊!”见夏亦觉得这般婚姻于女子而言,实在是弊大于利,“除了上供朝廷的精品,那些流向民间的普通茶品,都是通过这样的姻亲关系向各州销售。” 姻亲不就是最好的销售渠道吗? 映棠摇摇头,对这陆县风气一改先前看好的态度,“你也说了,那县尉都能拍卖贡茶,难道朝廷也不知情?可见地方就未必不如中央,但能不能长久还另说。” 陆县县尉确实有本事,能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县域拉起,只是树大招风的道理,映棠却不得不考虑。 “我倒是好奇,这云英会到底是何种盛况!”说来,楚家虽也做茶叶生意,可名气却始终只流于江南,也是楚浔心中一大憾事。听了这一茬话,映棠对这陆县更是充满了好奇。 见夏倒着茶水,闻言也只摇头道:“这我倒不知道,总之现在是过了茶季,应当是没有的。” 茶香顺着壶口倾泻而出,直击人心,将映棠的思绪冲散,引向面前这壶茶,她用手往面前扇了扇,幽人的茶味中带着一点甜意,与往常所见皆不相同。 她拧眉品了品,有些疑惑,茶在她的记忆里,始终是清雅恬淡如深山隐士一般,可这茶却好比田间的活泼少女。 “你尝尝!”她抬手又倒了一杯茶,推到见夏面前,示意她道:“是不是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这茶不仅闻起来甜,喝起来更是如此,却又不似果茶一般,在制茶过程中途融入进去,就仿佛浑然天成,是茶中自带的甜味。 见夏抿了一口,亦是觉得有股甜意,“真是奇了,奴婢还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茶。只是简单瀹茶,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 映棠打开壶口凑近了闻,细细品味下,隐约嗅见一股熟悉的味道,“像是金粟……” 她一时拿不准,只是觉得像极了,见夏听了也说像。 “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粗茶,姑娘大概不知道,咱们住这家店,一应都要付账的。”见夏无奈的说道。就连这茶水,也是算了价钱,如此也算是买来的茶,便自然不会是寻常待客的粗茶了。 陆县以茶为业,茶品精致虽合理,只是映棠想不到,连这样一间小店里,都能有这般滋味的茶水,何况还只是随意冲泡而成。 “不愧是百茶之首的名茶产地。”映棠观这茶的冲泡如此简单,猜想应该是店家自制的茶,“使些银钱,向老板打听打听,问问他这茶是如何制成的。” 见夏得了吩咐,忙放下杯子,福了礼往楼下去寻老板。 映棠起身跟着一道出去,停在楼梯口往楼下望去,见夏拉了老板出来,向他点明来意,又塞了银子小表诚意,老板环顾一圈,也凑近嘀咕几句,两人有说有笑的。 但瞧见夏那副神色,映棠心里有了底,便提着裙摆,缓缓往楼下走去,人刚走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