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诗诧异地转头望去,见那位本以为被打发走了的男子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微微拱手作揖,一边不徐不疾地解释,一边文质彬彬地向村民们见礼。 场面一时间静了一会儿。 男子见完礼后便直起腰来——他天生一副好样貌,举止又文雅,身上的明蓝绣祥云纹锦袍衬出一身与众不同的气势,与面前灰头土脸、粗布麻衫的村民们对比,几乎不在一个画风。 在场村妇村夫们一时间都看楞了。 青坡村常年闭塞穷困,上次考出个秀才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何曾见过如此文绉绉说话的人?且看这人一身不同寻常的穿戴,通身的气度……便是那村头代写书信的文先生,比起来都是云泥之别。 乡下人向来对读书人敬仰,男子话一出口,便有心生诧异的人转头向孙媒婆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跟季家丫头……同住一屋那人?” 孙媒婆看着那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谪仙般温润尔雅的男子,脸色变了一变。 那天夜里,她去季家偷窥时因为光线晦暗,并未看清这男子的长相,如今,那男子一身光风霁月、目光清冷地望着她,没由来令孙媒婆想起了一桩埋于心头已久的往事,再瞥向季明诗时,心底竟泛出了一股恶毒的酸意: 季明诗就算模样俊俏了些,又何德何能,勾引得了如此这般男子!? 是以一时间,孙媒婆竟说不出“就是这男子那天夜里与季明诗苟且”这种话。 而瞧在围观村民们眼中,便是孙媒婆神色变幻,始终盯着两人不出声音,像是心虚了一般。 于是便有人回过味来,季明诗的坦然和这男子不卑不亢的解释,与孙媒婆脸上的心虚和阴骘作对比,使人们更偏向于相信“山林遇险被救”的解释。 有人问季明诗道:“这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季丫头,你什么时候在山里救下个人呢?” 季明诗也愣了半晌,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同时也无比吃惊于村民态度的变化——颜值的力量,有……这么大么? 没来得及细想,季明诗很快回过神来,便将那日在山上如何救人,又如何将人背回家安置的事详细讲了一遍。 末了又说:“实在是因为我家房屋狭小,父母疾病缠身无法照料,才将这位公子暂时安置在了我房里。且那天夜里我还请了张郎中,张郎中亲自来我家给这位公子问诊,他可以作证。” 众人一听,原本三分的信服便成了五分,张郎中在村里德高望重,这种事情,请他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也刚巧,有人远远看到村口朝南的路上走过来一位体型微胖的妇人,左手提着一兜瓜果,右手牵着一名七八岁左右的小孩儿。 村民说:“嘿,那不正是张郎中的媳妇王氏,还有他家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孙子吗?” 另一人说:“快!快把她叫来!” 于是便有人朝王氏招手。 村里人与人之间本就相熟,王氏带着孙子,本是要往家走,听见这边有人招呼,便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赶了过来。 与此同时,孙媒婆却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退,躲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随时准备溜了。 待王氏走近,村民们便问了起来:“王大婶,听说前些日子季家丫头在山里救下个人,请了你家郎中去看?” 王氏一听,点头说:“可不是,当时天都黑了,还是我给他们引的灯呢。我家良人回来说,季丫头在山上救了个金贵公子,长得好生斯文,就像是……哟,这不正是季丫头吗?这位是……” 王氏的目光很快被季明诗身后的男子吸引了过去,怔怔看了好一会儿。 而原本牵着王氏手的那个小孙子,也颇为好奇地直接跑到男子身边,忍不住伸手去摸他身上那件明晃晃的衣裳。 王氏忙劝阻道:“哎!语生!别乱碰人家!” 男子却道:“无妨。” 说着还弯下腰,与那名叫“语生”的小男孩儿逗弄玩乐起来。 季明诗向王氏介绍说:“哦,这就是我那日在山上救回来的那位公子。” 王氏听完“嘶”了一声,又看那男子一眼,忍不住啧啧称赞道:“怪不得,真是谪仙般的人物……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遭了难,落在咱这山沟沟里了呢?不过也幸好,捡了条命回来——这公子家是哪儿的呢?” 王氏这样一问,围观村民也都跟着好奇起来,如此样貌打扮的男子,想来不是寻常人家,没准儿是什么名门望族。 季明诗却说:“我也不知道,他前几日醒来后好像是摔坏了脑袋,记不得自己是谁,也记不清家在哪里,这不,今日我带他到衙门去报官,就是想帮他找找亲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