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满的哼声叫宋辞安敛下眼底的水色,她走到李宜君面前规规矩矩行礼,“我与陈姑娘是各取所需,不会叫自己女子的身份泄露出去。” “好一个各取所需,你同陈姑娘才认识几天?”李宜君不咸不淡地回一句,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宋辞安抬起眼一时间不知何从说起。 陈秋初所经历的事情固然离奇,可是自己重生而来的事情更加离奇。桩桩件件她如何能向人道明? “你是不是演男子演久了,真当自己是个男儿身了。别忘了,我为何要让你成为今天这副模样!”李宜君余光见到宋辞安沉默寡言的样子,怒从心中起。 平心而论,她把宋辞安当做一件作品,一件同世道抗争的武器。 出生将门的李宜君总以为自己的人生可以不一样,她自小习武,更是于国难之际只身深入敌营救父兄,可是仅仅因为女子的身份她的功绩无人歌颂,她的军功转交给父兄。她上告朝堂,所得不过‘女子终究不适合上战场’。 在被李家强塞进宋家后,李宜君变得极端偏执,她完成不了的要让自己的女儿完成,可光是让宋辞安优秀还不够,只要宋辞安是女子就不可能获得公平的回报。 那她便让宋辞安伪装成男子,获得和男子一样的权利,等到宋辞安有朝一日封王拜相后再将这个可笑的秘密公之于众,叫那些人看看一个女子是如何踩在他们头上的。 赶在李宜君进一步呵斥的时候,宋辞安快步上前抱住了她。 “回母亲,我从未忘记自己是女儿身,我也时刻记着自己身上的担子。”宋辞安声音哽咽。 李宜君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僵在原地。 因为自己的执念,宋辞安从小委屈不与自己亲近,没想到今日也有如此温情的一幕。 宋辞安深吸一口,轻嗅李宜君身上的茉莉香,她满足地放开对方,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不论如何,陈姑娘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李宜君重新板着脸,没给宋辞安开口的机会就不自在地起身快步离开。 望着李宜君的背影,宋辞安忍不住弯弯眉角,真的重头开始了,自己再也不会陷入那般噩梦了。 至于母亲刚刚所说的事情,恐怕不能如她所愿了。现下时间紧迫,如何将陈秋初的事情瞒天过海仍需仔细谋划。 窗外郁郁葱葱,正是欣欣向荣的好节气,年前雪花的痕迹再难寻觅。 宋辞安捏紧拳头,坚定地走向书房。 ***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小萝卜头鬼鬼祟祟地猫着腰躲进小巷子里。 他满脸不可置信地抓把自己柔顺的头发,明明前一刻他还在亲爹的葬礼上哭丧,下一刻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元新三年,先帝在位。 足足差了十又五年,其中的天翻地覆当真是难同外人道也。 满脑子的疑问让虞晨欢默默抱紧自己,好陌生的地方,好想念清然叔叔,要是爹爹还在就好了。 等等——爹爹! 虞晨欢旷若发蒙,倘若现在真是元新三年,那爹爹还是舞象之年,没有忧思成疾,而娘亲尚且未出阁,更不会血崩而死! 反应过来的虞晨欢欣喜若狂,时常听闻爹爹讲述年轻时与娘亲的伉俪情深,奈何自己对娘亲的思念仅能靠小像纾解。 如今有机会见到俏丽鲜活的娘亲,虞晨欢热泪盈眶,小小的身躯拔腿就往外跑。 ——爹爹,娘亲,您们的乖儿子来了! *** 虞家湘竹院里。 一位小厮拨弄着手里的竹叶子,他苦着脸看眼禁闭的房门。 这可如何是好,少爷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素来爱窝在武馆,如今老爷用家法逼他认错,结果少爷硬生生被打晕了也不改。 “唉……”小厮生无可恋地垂着脑袋。 屋内白净的床榻上少年仅搭了一床薄被,上身因为缠着白布的缘故没有着衣裳。 墨发散开,眉目修长疏朗,眼尾下缀了颗小小的红痣,将他锐利的面容稀释了几分,带点勾人的味道。 忽然,他睁开眼睛,眼底的错愕和不虞一闪而过。 虞景庭抿着唇坐起,他垂下眼看着腰间的黑色薄被,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响没动。 真是稀奇,自己怎么会做那种梦? 虞景庭捏捏自己的眉心,周身笼罩一股低气压,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 圆桌上放着一碗汤药,琉璃托盘衬得那白玉色的药勺透亮水润,一如刚刚梦境中女子的香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