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小孩追逐时撞到人,其中一个被踹了一脚,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店家缩回脑袋,摇头叹息,“自这些官兵来了后,镇上就没安宁过。”
白鸢最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正要出去干预,周砚多了个心眼,将她拦住,“等会。”
片刻后,两人走到店外,一群身穿黑甲腰配长刀的侍卫刚刚离去,周砚眉头轻蹙,回身问店家,“看这些人的衣着,不像是镇上的守军,店家可知他们是哪个司麾下的?”
店家摇头说不知,“据说是从镐京来的,来了有两日了,天天在街上盘查外地人,咱们这小地方,从来没有镐京的大人物来过。”
刚才那小孩和喜儿差不多的年纪,仍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白鸢弯腰摸摸他脑袋,问他哪儿痛,小孩指指自己的手臂,委屈极了,白鸢看了看,只是皮外伤,于是把刚才买的蜜饯递给他,“不哭,吃了就不疼了,快回家吧。”
这么漂亮的仙子安慰自己,还有好吃的,小孩咧嘴一笑,接过蜜饯高高兴兴走了。白鸢看着跑远的小孩,忽然想起喜儿来,她走了快两个月,也不知他和芸娘怎么样了。
“想喜儿了?”周砚来到白鸢身后,她那怅然若失的模样,让他心生歉意,“要不是因为我的原故,你也不用离开大昭这么久。”
白鸢两手往袖管子一拢,“无妨,左右到了八月,我就能回去了。到时我在镐京多买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他。”
周砚神色一黯,是啊,到了八月,这一切就结束了。
“刚才那队侍卫,极有可能是皇后的人,此地不宜久留。”周砚道:“我让小满去找季夜,让他尽快回船上。”
原本和季夜约好,傍晚在镇上一家叫月荷楼的酒馆碰面,用过晚饭后再登船,这会也顾不上吃了,周砚吩咐小满即刻到月荷楼知会季夜,两人先行回到船上等候。
然而天已全黑,仍不见季夜和小满回来,两人不由开始担心。又等了半个时辰,小满满身是汗地跑了回来。
“小王爷,白姑娘,不好了,季公子出事了。”小满一边擦汗,一边道:“我赶到月荷楼后,见不到季公子,想着天色还早他可能还未到,便在那儿等着……”
等了许久,一直见不到人,小满心里打鼓,离开月荷楼到外面打听。才走不远,便听到大街上一阵喧嚣,行人四散奔跑,大喊官兵捉人啦。小满跑近一看,恰好见到季夜被一队黑甲侍卫围攻,最终季夜不敌被擒。
“那队黑甲侍卫的领头是燕迟!我听到燕迟和他手下说,将人带回去交由世子亲自审问。我偷偷跟了一段,他们把人带去密州衙署了。”
周砚吃了一惊,白鸢也很差异,异口同声道:“周炀居然没死?”
周炀的手段周砚是知道的,他十分担心周炀为了逼季夜讲出他的下落而对季夜严刑逼供。无论如何,他们得尽快把人救出来。也不知今晚会有何遭遇,周砚不想连累卫如初,于是吩咐小满,如果明日天亮前还不见他们回来,便转告卫如初不必等他们,自行启程便是。
小满应了,隐约觉得不对,又问:“小王爷,那我呢?我在哪儿等你们?”
周砚看着小满,眼里带着伤感,“不用等了,若我们回不来,你也随卫公子的船走吧,等船到了河阴,你先躲躲风头,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伺机回大昭。”
等一切尘埃落定,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小满哇地哭了出声,“小王爷,您这是嫌小满累赘帮不上忙吗?小满生是小王爷的人,死也是小王爷的鬼,我哪也不去,就在渡口这儿等你们!万一……不对,没有万一!我是说……明日若是小王爷赶不及回来,我就自己上镐京去,总有一日会让我撞见周炀的,到时我就……”
小满虽有些拳脚功夫,但以他的身手,撞上了周炀就是送人头,周砚轻叹一声打断他,“胡说什么呢,你这小命可得给我留着,我若有不测,你要替我回大昭送信,去找季长史,他知道会怎么做的。”
季长史便是季夜的父亲季明堂,也是老昭王最信任的臣子,去年周砚回到大昭后,曾秘密见过季明堂,将镐京发生的事告诉他。两人约定,若是周砚面圣后,天子替昭王、太子做主,严惩皇后便罢了,若是周砚根本见不到天子,或者天子昏聩,不愿丑事外扬不替太子鸣冤只想息事宁人,那么季明堂将会以周砚之名集结昭王部下将领,举旗攻打镐京,替昭王和太子报仇昭雪。
小满流泪答应,依依不舍看着周砚和白鸢离开。
天已全黑,密州衙署里灯火通明。
前院空旷处,原本用来放兵器的木架子上绑着一个男子,许是刚用过刑,男子身上血迹斑斑衣衫破损,发髻松散遮了半张脸,脑袋耷拉着,似乎晕了过去。院中只有六七个侍卫看守,其中两三个频频打哈欠,神色糜萎懒散。
周砚两手拢在嘴边,模仿夜莺啾啾叫了几声,季夜仍垂着脑袋毫无反应,看来刚才被折磨得不轻。
白鸢轻声道:“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