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五月上旬赶到镐京,可一到镐京没几天,小王爷身上的毒又要发作一回,而这时,离小王爷毒发身亡的最后日子还不到三个月……
季夜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最担心的还不是时间的问题,皇后和苏止可不是吃素的,发现他们不走陆路是迟早的事情,他担心这么一耽搁,他们的船还没走到一半便被皇后的人截住。满桌丰盛的菜肴,却根本没有胃口。
倒是周砚想得开,一边给季夜和白鸢斟酒,一边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现在没船,急也无用,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还不如趁着现在尚太平,好好休息一下。我大约十岁那年,曾随父王来过一次泗州,是个好地方,南郊有座广陵山,山上种了许多桃花,还有名刹天灵寺,景色甚美,这两日若是天晴,我带你去游玩一趟。”
最后一句是对白鸢说的,白鸢说好啊,“天灵寺的大名我在凌霄殿时就听过,芸娘说比大昭的安国寺还漂亮,可我只去过安国寺。”她一边说,一边抿了口酒,随即皱着纹头说:“这新丰酒远不如黔安梁家酒馆的香。”
周砚笑着道:“广陵山上有家食肆,叫瑶台仙筑,里头的侍婢全是妙龄美女,那店家也是坏,不知安的什么心,故意把店开在半山腰,离天灵寺只半里地,是进出天灵寺的必经之路,据说他家除了美婢,桃花酿也是远近闻名,曾有一个天灵寺的和尚被酒香吸引,半夜跑去偷酒喝,大呼世间竟有如此琼浆玉液,第二日就还俗了。”
白鸢立时来了兴致,巴不得现在就去,奈何天色已黑,只好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去。”
季夜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想想如此也好,这小子日子不多了,笑着过总比哭着过好。
翌日,天晴。
巳时还未到,白鸢便催促着周砚上路了。二月下旬,天气回暖,山上的桃花陆续绽开,远远望过去,东一丛西一丛,深深浅浅的点缀在山间,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上山,偶尔能瞥见天灵寺的黄墙碧瓦。
许是来得早,天灵寺的香客还不算多,周砚领着三人在寺内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大雄宝殿。看着殿中庄严的佛像,周砚一时有点感慨。十岁那年随父王来此,当时父王听主持讲经去了,吩咐他去给佛祖上香,祈愿佛祖保佑他安康喜乐,他却一心只顾着跑到外面玩,嘴上答应,转头就偷偷把香扔了,还朝佛祖做了个鬼脸。
他自嘲道:“我如今这般遭罪,没准就是当初对佛祖不敬之过。”
季夜嗤地一笑,“既然来都来了,要不你赶紧向佛祖道个歉,没准他老人家不计前嫌,把你小命还你?”
周砚朝白鸢的方向看去,她正兴致勃勃地四处观望,虽然一身黑衣,但在这宏阔的宝殿中,却是最明亮的存在。他对神鬼之说心存敬畏,却也从来不相信烧烧香许许愿就能得到神鬼庇护。但此时,他十分想向佛祖道一声谢——感谢上天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遇上她。
正想吩咐小满去添些香油钱,才发觉小满早已跪在佛像前,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嘴里念念有词,“求佛祖保佑小王爷逢凶化吉,早日抵达镐京,扳倒那个恶毒妖婆,平安大吉百毒不侵长命百岁,和白姑娘喜结连理,三年抱两子孙满堂……”
周砚:……
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他飞快往白鸢的方向瞄了一眼,还好她似乎对一位香客的长相来了兴趣,盯着人家看得入神,全然没留意这边的动静。他用脚尖踢踢小满的屁股,小声道:“小声点。”
小满揉揉屁股,哦了一声,继续虔诚祈祷。
那边厢,白鸢站在一位男香客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这是一个二十来岁身材消瘦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陪着他的夫人来上香,身后还跟着一群奴仆。他的夫人身材略丰腴,面若芙蓉,两人站在一起并不是很般配。忽然被一位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子盯着自己看,年轻男子怪不好意思的,心里却暗自窃喜。
那位夫人很是不满,同时心里好奇,不由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何事盯着我家夫君看?莫非你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