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陈香扇在他们的话语间挽裙坐下,又开口说道:“老伯莫要客气,既然您不愿收钱,那就让我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如此,我们也能安心些。他身上有的是力气。” 陈香扇莞尔一笑,越然赶忙附和:“是啊老伯,在下有把子力气。” 老者似是无法拒绝这二人的热情般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烦请郎君随便帮老朽劈劈柴便好。”老者说着朝院子一角的柴火堆指了指。 越然转眸望去应了声:“好。” 老伯走了。 越然卸下九万里搁在桌案,转身走到柴火堆前,手提斧头饶有阵势地撩起了身前的衣摆。陈香扇坐在院中,双手捧起脸颊看越然手中斧头一板一板落下,“我竟不知你还会干这些粗活?” “关于我,你不知的事,还有很多。”砰的一声柴火落地,似是在陈香扇心头重重一击,越然扬眉看去。陈香扇知他意有所指,随手拾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掷了过去,“好好劈你的柴——” 越然闻言置之一笑,继续劈起了他的柴。 此间静好,陈香扇与越然在命运的错落中,找寻到一份难有的安和。陈香扇敛下双手痴痴地望,她想若蓬莱归去无恙,一切还能回到最初的模样,与他归隐田园是不是也好…… - 不多时,老伯从厨屋内端来两碗热腾腾的汤饭,以及一小筐白花花的笼饼搁在桌案后,摆手招呼越然过来:“郎君有心,居然帮老朽劈了这么多柴,快些停了,洗手吃饭。” 越然将斧头嵌进木桩,按照老者的话洗手坐回桌案。陈香扇手持木箸摆去,竟笑着言说:“辛苦。”越然怔怔接去木箸,沉默着端起汤碗。 那边老者单手端着汤碗蹲在不远处的廊下,陈香扇请她落座,他却摇头说这样自在。待到端着汤碗绕了个圈,他才开口相问:“二位来林溪,是办的什么事?” “帮故人的亲友立碑。”陈香扇这样作答,老者好奇地转头望,“立碑?立的是哪家的碑?”陈香扇掌心捧着温热的汤,举目看向身侧紧连的篱笆院墙,她答:“是这家的阿婆,李玉荷。” “是她。”老者吹开了碗中的汤,“这么说,你们是秧子的朋友。” 陈香扇点了头,老者饮下了半碗汤,他的目光盯着碗底迟迟没移,“缘何是你们替她给李氏立碑?秧子那丫头混得再好再坏,也该回乡看看,她的根在这儿,不能忘。” 陈香扇垂下双目,她望着碗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陈香扇发觉她每每配合李吉秧圆满这场戏,便会心如刀绞。可老汉忽而又说:“难不成,是因为那丫头回不来了?” 陈香扇猛然一怔,欲言又止。 老者猜出几分,起身喝完了全部的饭,直到他望着干净的碗,才开始感叹:“长安不属于我们这些庄稼汉,可老朽也理解年轻人的自由与不甘。只是,秧子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阿婆在篱笆院里看着她慢慢地走。 她说离开田野才会有希望,她说她要去天地间闯一闯,可当希望变成失望,荒草爬满篱笆院的墙,家中剩下的也只是座孤坟。 “她该停下来,好好回一回头。”老者看着篱笆院中旧时光景,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可他的规劝,传不到长安。 更唤不了她回头。 做错的,愧对的,懊悔的,总会在消亡前全部想个遍。陈香扇失落于从前相见时,没能跟李吉秧好好聊聊。宫中困苦,李吉秧比任何人都需要有人倾听她的苦闷。 王权压抑住她的笑脸,她却总在关键时刻选择沉默。 陈香扇恨透了皇城的那道围墙。 灯火中,老者将碗背去身后,刚想离去。陈香扇却猛然站起身,望着他有些佝偻的背说:“老伯,吉秧在长安很努力的活,可人这辈子总会事与愿违。我与她相识数载,从未听过关于发生在林溪的种种,您……” “能不能与我说说她的过去?” 过去? 那年的麦子熟了,麦田的香气随风刮进金黄色的梦里,庄稼人一辈子把血和汗都淌进肥沃的土地,一遍遍播种,一遍遍收获,日子日复一日的过。 老者眯了眯眼,他想这样一个平凡的故事,又该从哪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