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日,庆国大公主出降,盛京很是热闹一番。
据说,大公主容色倾城,令驸马爷神魂颠倒,不仅忘了却扇诗,拜堂时还差点忘了跪礼。
好事者酸溜溜问:“那万一是咱们这位谢驸马,人家确实没准备呢?”
得到众人嘲讽:“那不能够!谢驸马不到弱冠就已是探花,如今离开科举不过两年,现场作几首诗有甚难处?”
“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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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话题的主人,谢微微要是在现场的话,说不得要吐槽几句谣传不可尽信。
谣传前半句是真的,大公主确实容色倾城。
谣传后半句是假的,谢驸马确实能七步作诗,但是她谢微微不能。
大腿早被掐得青紫,混合着膝盖的酸胀疼入神经,时刻提醒她,一天了,是梦早该醒了。
人要学会认命。
谢微微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掩,悄悄给自己缓了缓膝盖骨的压力,她低垂着眉眼,轻声问道:“殿下,可是出气了?”
气我大婚之日忘了却扇诗,拜堂时丢了公主脸面。
回应她的是破空声,呼呼的破开空气阻力飞过来。
谢微微下意识低头,保护最重要的鼻眼。
原主是官身,破相了恐怕官位难保。
况且,她孤身一人来到古代,眼睛要是出了问题,那真的别玩了,找颗歪脖子树吊死吧。
头顶疼了一下,上首连珠炮一样就是一通问话:“你还有脸问?你还有脸发呆?大婚何其重要,你会不知道提前准备?你是不是就想看我丢脸?啊?”
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发火,谢微微顿了一下,捡最短的字句回答:“不是。”
她是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成亲,而且还是作为男方成亲,所以从来没准备过什么催妆诗,却扇诗。
所以真不是故意想看公主丢脸,她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穿过来啊。
谢微微心虚,她不敢直接说自己穿越时空的异事,只好努力想有什么合适的借口。
奈何人一心虚,脑子就容易乱,就容易闭嘴。
越心虚,就越像锯了嘴的葫芦,后槽牙都咬硬了,也憋不出后面那几句解释的话。
上首的人明显不是什么能忍的性子,耐心等了等,除了“不是”没等到其他下文,耐心直接售罄,凶道:“好好跪着,跪不满一个时辰,别来惹我生气。”
“看见你就烦。”
谢微微低低应“是”。
一个时辰,洞房花烛夜,她一进来就被罚跪半个时辰。
原想着偷个懒,服个软,让自己膝盖骨少受些罪,结果败在自己这张笨嘴,又加了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约莫等于两个钟头,得了,接着跪吧。
膝盖骨疼,刚被砸的头盖骨也疼,谢微微转了转视线,眼角余光看到了罪魁祸首——是一本蓝皮书,书上有言:“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皆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入,揖让而升,听命于庙,所以敬慎、重正昏礼也。”
索性繁体字也不算十分难认,她连蒙带猜,转移身上的不适,权做打发时间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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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大婚中最重要的时刻将将开始,风声难闻,署热最后的微光卷着屋角风铃有一搭没一搭的响,悦耳动听。
老嬷嬷上前一步,提醒道:“殿下,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到了?这里何时多了个人?
谢微微动了动自己昏昏欲睡的脑子,强行提起精神,微微偏头,哦,原来自己的视线死角一直站着个人啊。
她还以为就她自己,和这位尊敬的公主殿下。
是她见识浅薄了,原来古代贵族身边,是真的片刻离不得人伺候啊。
“嗯。”大公主端木桦应了,不咸不淡问话,“如何?可想清楚了?你有什么话说?”
这是冷静了,出气了,心平气和了。
谢微微斟酌道:“无话,抱歉。”
这应该能听明白吧?她想了大半个时辰,这是她能想到的,用最短的字句,能够完美回答的话了。
“好,无话,那也不算我冤枉你,罚你跪着。”端木桦说,“你可有话说?”
他意思是,对处罚有没有怨言。
听在谢微微耳中,却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这真是个好人,她想着,实话实说:“有。”
“哦?”语调上扬。
“殿下罚我跪满时辰,为何不离去?”谢微微补充,“殿下坐着,也满一个时辰。”
这真不妙,先说背景,殿下罚自己在这里跪着,再说自己感兴趣的疑惑,然后觉得信息不够完整,又补充了一句疑惑产生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