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是不是比箭快,他没能见到这个梦的结局。 当他奔向时俨的时候,城墙下千军万马退却,秋日荒凉退却,大红嫁衣的女子也如烟一般消失。 他站在海边。 看到长箭搭上弓弦时心头涌起的狂烈感情还在身体里颤动。 路人甲按上自己的胸腔。 这是自他有意识后,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知觉。 心都快从里面跳了出来。 生死这种事,果然很难从容。 稍微平静下来后,不由就想到这个梦的始作俑者。 时俨到底为什么要在生日刚过完的晚上做这样一个噩梦? 路人甲百思不得其解。 梦结束了,她也该快醒了。 路人甲不想动,在沙滩上躺了一会。 视线尽头处挂着一轮太阳,以极其淡漠的光线铺向海面。 这光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一些。 他背对着时俨的视觉时,也不怎么能听到时俨说话。 但时俨基本不会主动找他,倒也没什么影响。 他回想起梦里的时俨。 直爽娇蛮的路见不平,疯癫可怜的尸海寻人,明媚灿烂的鲜红嫁衣…… 在梦消失前,他分明看见她的脸上悲戚又无奈的神情。 作为连治,他只能窥见梦的一角,不能全知时俨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无论经历了什么,梦终究是梦,梦里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时俨。 路人甲翻了个身,看到了手机屏幕上一截指尖在滑动歌单。 房间内光线暗淡,那截手指却好像雪一样,白得过分。 滑了好一会,点开了其中一首歌。 “选了半天还是同一首,没意思。” 时俨没理他,手机放到一边后习惯性地闭眼缓解初醒的倦意。 熟悉的音乐响起,路人甲跟着哼了两句。 时俨依旧安静得很。 一首歌结束,在循环开始的前奏中,路人甲问道:“你为什么会做噩梦?” 他忽视不了这个问题。 时俨说:“我没有做噩梦。” “你不记得昨晚做的梦了?”路人甲问。 “记得。” “那为什么说自己没有做噩梦?” “那不是噩梦,是一个好梦。”时俨说。 路人甲呆滞:“箭都要扎你身上去了,还是好梦?” 不可置信的时候声音难免提高了些。 时俨刚睡醒,还不太能接受这种分贝,从被子里伸出手捂住了耳朵。 当然,这只能阻隔外界的声音,阻隔不了路人甲的声音。 路人甲继续说,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时俨,你不然再去精神科看看吧。” “……”时俨深吸一口气,“这次你又是谁?” “保护你性命的人。你知不知道,中箭的话即使在现代这种医疗水平,也只有40%的治愈率?” 时俨沉默了一会才说:“这只是梦,没有人会死,没有人需要保护。” 路人甲像是听到了不能理解的事:“虽然是梦,可梦里的人也会伤心吧?谁想好好的被人扎上一箭?这皇帝病得真不轻,前面还要跟人结婚,后面就直接下杀手,幸好这婚没结成。” 他一股脑说完自己的想法,听到时俨哼了一下,好像他说的东西很好笑,更是不能理解,“所以这为什么是个好梦?” 时俨掀了被子下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和落地窗。 清晨的海风扑面而来。 “醒来之后感觉心情不错,所以是个好梦。” 这是时俨一贯判断好梦还是噩梦的方式,她的心情不会欺骗她。 如果真要去细说理由的话,也许是因为梦里的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只是被命运捉弄。 她离开了他两次。 第一次他以为她为救他而死,成了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经年之后重逢,失而复得的同时产生了极度的不安全感,害怕着失去。 她承诺永不弃他,却在他人生中本该最开心的一天再次离开了他,让他的胆战心惊成为现实,让他疯魔。 可最后那一箭,时俨清楚会射偏。 他们之间没什么不好,没有人做错什么。 那又怎么能算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