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小山坡上,一条蜿蜒的小径。 一个着花布衫的小女孩,臂弯里揣着一个简陋的竹篮,颠簸着步伐向山上走去。 在这矮坡上的一棵老歪脖子树下,放着一尊小小的神像,神像前用沙子堆成一个小小的丘包,用作上香的鼎炉。 而几块平整的石头堆砌的平台便是神明的供桌。 神像仅有一尺余高,仔细看还是用泥土粗糙捏成的,再用朱砂和颜料描上神像的五官衣饰。 虽说内里用料简陋,外面的细节却极为丰满完善,连神明衣袍上的二十七只上古兽都描绘细致,尤其五官十分具体,与真神也有七八分相像。 神像上面还盖了个小小的稻草屋,为他遮风挡雨。 小女孩从竹篮中摆出贡品,颇为细心地用布将神像上的一点污渍擦拭干净。 她用那个简陋的火折子点上一炷香,冉冉升起的烟居然十分清明。 人间已经三百年没有向他祈拜了。 因此当这微弱的渺小的一炷清香飘到他眼前时,自然之子难免诧异。 他凝目看向烟云下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她幼嫩的膝盖熟练地跪在神像前,叩头在地上诚心祈祷,她不求荣华富贵,不求无病无灾,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帝星保佑,保佑你自己,健健康康,开开心心。” 居然有人向神明祈祷保佑神明自己。 自然之子保佑世人千万年,第一次听见如此稀奇的祈祷。 她那稚嫩的声音如同一道清澈的甘泉,在这阴冷寂寥的恶魔之眼下,叮咚作响,回荡在一草一木间。 他看那些贡品,似乎也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一个桃子,两块米糕,还有一堆野枣。 从那之后,小女孩便常常到这矮坡上向神明祭拜。 每次祈求的祷词无一例外,都是那段话。 在这寂寥的三百年,在这风雨潇潇的三百年,竟有这么一场小小的祈祷,为寒冷的恶魔之眼下带来一丝暖意。 自然之子决定要护佑她一生。 ———— 天奴觉得这两天的主子有些古怪,主子心思沉稳自持,虽然冷傲,但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这几日,主子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抿紧嘴角,有时在案上执政时还会突然站起身,又突然坐下去,不然便是目光凝重,偶尔甚至在脸上掠过一丝可疑的恼色。 “总之,就算死也不会承认。” 沉不仙坐于案后,对着桌上写了一半的奏疏暗暗自语,锐利的目光几乎将那本奏疏戳出两个洞。 时隔两百年,在麒麟眼上见过自然之子后的那个晚上,沉不仙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变成一条金色的蛇,在浅色青草间逶迤前行。 她行动迟缓,兜转于树根与丛林之中,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目标,她淌过一潭幽冷的水,蛇身滑过各种水系植物的根系。 她的目标又明确又迷茫,她的嗅觉灵敏,但这副新的身躯有些迟钝。 她离开水面,行于一块冰凉的石头上,铺满了掉落的桂花,她的身子从上面滑过,沾满了桂花的香气和碎瓣。 它吐出蛇信,爬上桂树,它的行动越来越快,有什么味道越来越近,强烈吸引着它。 它弓起身子,攀附在一节手臂上,蛇身附着在明蓝的衣袖上,蜿蜒盘旋沿着他的手臂,逐渐向胸膛靠近,软滑娇嫩的身躯映过衣服上那些奇形怪状的兽纹。 它渐渐锁紧他的喉咙。 他仰起头,因为蛇身柔软紧贴着皮肤而使他感觉黏腻。 他的双手被缚,任它纠缠不休。 这似乎等同于默认地放纵了金蛇。 这条金色的蛇细而长,像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曲成恋人的形状,在他身上环绕交紧。 蛇信子吐出像侍弄着猎物,在神明喉咙上留下印渍。 一开始它还只是在衣襟外,摩挲着衣上深浅交错的纹理焦躁不安,后来蛇尾寻隙逐渐绕进衣扣中,蛇身沿着腰绕一圈,继而逶迤过臂膀,揽着颈后的黑发一同盘绕。 金蛇越缠越紧,带着桂花的香气紧紧压迫着他的心跳,随着他胸膛的频率而颤动。 蛇身冰冷,而神明的身躯温暖。 自然之子垂眸看着身上的金蛇,任它紧紧压迫围绕着身躯,眸中波澜不惊。 金蛇看见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永不消失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仿佛受到了惊吓,沉不仙睁开眼睛,头顶上的明珠照耀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