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夫人说了,让江妍先料理好春深小筑的内务,过阵子再去她身边站规矩。虽然这话明显是她不愿意见江妍的托词,但江妍也不好再腆着脸上寿安堂去。正好这几日清闲,日头也好,她便决定先把嫁妆盘点盘点。 大户人家嫁女儿讲究排场,虽不一定都能做到像齐夫人那样十里红妆,陪嫁千万,但也都甚是丰厚。大到田地现银、铺面宅院,小到四季衣裳,簪环首饰,甚至连茶壶恭桶都不能少。就是因为女儿嫁到婆家便要看人家的脸色过日子,陪嫁丰厚一些,腰杆才能挺得直一些,不至于叫人欺负了去。 江妍因为是高嫁,江太夫人又好面子,顾家给的聘礼又实在丰厚,因此千叮万嘱让二儿媳邹氏多备嫁妆,好让江妍风光大嫁,不被永安侯府给比下去。 邹氏领了婆婆的命,绞尽脑汁给江妍凑了八八六十四抬嫁妆,成婚那天浩浩荡荡地送到顾家去,街上的人无不啧啧称羡。后来嫁妆送到顾家,礼官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念了嫁妆单子,大家虽觉得比不上那些一等勋爵人家,更比不上先头齐夫人的气派,但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毕竟江家的落魄大家都看在眼里,能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嫁妆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延朗是顾家家主,江妍嫁进来自然就成了主母。顾太夫人虽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为了侯府的颜面,也精挑细选了最好的院落给她做婚房。这也就是春深小筑了。 春深小筑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外面粉墙黛瓦,一水环护,里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两面有抄手游廊,中间甬道相接,四周院墙上架满了海棠、月季等各色花卉,后院还种了不少绿植,这个时节仍旧姹紫嫣红,郁郁葱葱。 江妍的嫁妆就被放在后院的后罩房里。 一大清早,她领着吉祥、如意、潘嬷嬷等人开了后罩房的门,吉祥念嫁妆单子,立秋和处暑按她念的把东西挑拣出来,核对好,如意再登记造册,潘嬷嬷则在一旁监督入库。 两个粗使的仆妇搬了玫瑰圈椅过来,江妍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看着她们几人逐一打开箱笼,清点嫁妆。 前边都是大件的,比如床柜桌椅,原本就是堂而皇之抬进侯府的,自然没什么问题,但越到后面就越不对头。 先是吉祥念道“各色锦缎三十二匹”,立秋打开箱子,最上面一层倒还好。结果处暑把上面一层一掀,底下的锦缎竟都是发霉变质了的,有的甚至还被虫蛀了。 吉祥接着念道“四季衣裳十六套”,立秋和处暑再一看,仍是只有最上面一件是好的,下面的料子一看就粗制滥造,针线也稀松平常,绣工更是一塌糊涂,完全穿不出去。 接下来的金银首饰,杯盘碟盏,各色摆件等等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江妍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她虽然知道忠武伯爵府入不敷出,祖母断不会把银钱花在自己身上。大伯母对自己心存怨恨,二伯母也不是真心疼爱自己,摆明了会在嫁妆上作梗。但没想到她们竟然荒唐成这样。 且不说顾延朗给的聘礼是上辈子顾修远聘礼的两倍,就是按照上辈子的聘礼数来说,陪嫁也不该如此单薄。单薄也就算了,还硬要打肿脸充胖子,把嫁妆单子写得花团锦簇,里头实际装的却是一堆破烂。做出这样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事情来,这叫顾家上下怎么看自己,叫自己今后怎么在顾家立足? 但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吉祥念到最后,居然念出了“夜壶一对”这样的嫁妆。这时不止江妍愣住了,连一直冷眼看笑话的潘嬷嬷和立秋处暑也愣住了。 自古以来,婚姻嫁娶,无论是男方给的聘礼,还是女方给的嫁妆,基本都是成双成对的。哪怕是一个茶壶,配的也是四个杯子,不可能是三个或者五个。取的便是夫妻恩爱,一双两好之意。但这里头只有夜壶只能是一个,因为夜壶是专给男方用的。陪嫁一个夜壶,就是寓意女方一辈子只嫁这一个丈夫,忠贞不二,从一而终。 但现在江家陪嫁了两个夜壶是什么意思? 本来江妍和顾延朗父子的事情就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的。好不容易,顾延朗才用这一出偷天换日李代桃僵的戏码,把这桩丑事遮掩了过去。众人虽然心存疑惑,但碍着他位高权重,也不敢多说什么。结果这当口,江家居然陪嫁了两个夜壶过来,这不是当众打永安侯府的脸吗! 立秋和处暑七手八脚地把夜壶从箱笼里找了出来,献宝似地捧到江妍面前。江妍看着那白底青花的东西,心里一阵发堵。她无奈地问吉祥和如意:“大婚那天,你们也在现场,礼官念嫁妆单子的时候,你们就没发觉?” 吉祥两眼朝天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奴婢当时只顾着您别和侯爷撞了头,其他的根本没在意。” 还是如意认真思索了下,笃定地回道:“奴婢当时听得真真的,礼官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