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出院门,宁卓嵩的脸上闪出一抹异色,来人不是什么带军将领,居然是齐国的丞相,无论是围剿还是探查,都不该让他来才是。
这其中……?
宁卓嵩精明了这么些年,自然发现其中有诈,隔着百步远的距离启声:“相爷深更半夜来这破庄子里做什么?”
乔相瞧见了被宁岚音横刀挟持的乔书珞,沉声:“我倒是没问你,宁卓嵩,我的女儿为何会在这里?”
话语间,宁岚音一手拽着乔书珞,一手将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上,缓缓上前。
宁卓嵩却笑:“相爷已经知道得那样清楚,现在再这样问又有什么必要呢?”
见他挑破,乔相也不再虚以委蛇:“你在大齐多年,还能爬到如今的位子,倒也是个人才。”
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夸赞,但不论是哪一种,落到宁卓嵩耳中终究是刺耳,他大笑三声:“不亏!齐国不懂得用人之道,可我塔耶却懂,定北侯这些年不知为我献上多少良策,你们却如今才发觉,算来算去,我宁卓嵩,赚了。”
到了这步田地,仍想着拉顾怀远下水,于北蛮而言,他倒是个忠臣。
乔书珞如此想着,忽然察觉到拢着自己的手松开。
宁卓嵩正与乔相对话,没注意到这边:“相爷,你我同朝为官十余年,如今,你的女婿是叛国将军,你的女儿又落在了我手中,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你往后的仕途也不过是条死路。”
“你放了我女儿,我放了你儿子,两相交换,如何?”乔相还在跟宁卓嵩周旋。
宁卓嵩一听却目露凶光:“儿子?若不是此竖子我怎会落到这个地步?!早知如此,那场大火就该由我亲自来放,将这个软骨头彻底烧死在里面,免得今日跳出来信口雌黄地咬人!”
乔相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宁岚音,心中却了然。
从顾怀远入狱开始,陛下对宁卓嵩的态度就开始发生转变,愿没有以前信任。宁卓嵩固然谨慎,可谨慎之人便多思多想,宁卓嵩本就起了疑心,宁之浩背叛的风声一出来,自然就忙不迭地对号入座,误以为自己进了死局,才会想着拼个鱼死网破。
却全然不知,这死局是他自己造出来的,旁人什么都没做,不过是适时地传出一些话而已。
苦心绸缪这么久,这条大鱼终于浮出了水面,只是后面的那些小鱼虾米,还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免得有漏网之机。
乔相还在想尽办法与宁卓嵩周旋,可突然一声怒喝:“宁岚音!你竟敢使诈……唔……”
话未说完,一阵咽气的声音传来,接着便轰然倒地。
那人从暗道中逃了出来,浑身鲜血淋漓,血腥味扑鼻,还没跑出多远,便被追来的人一剑封喉。
宁卓嵩诧异,正要转身去看,不料自己的胸口骤然一凉,沾了血的刀剑从身前捅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身后,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宛如厉鬼:“父亲,你忘了吗?你刚刚还教过我的。除了你自己,别相信任何人。”
宁卓嵩的血染在宁岚音的脸上,像末路尽头盛开妖艳的花,近乎猩红的双眸涌动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从缓缓宁卓嵩胸膛中缓缓抽出匕首,抬起手,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宁之浩,是我救的,不过他能有多大的本事知道那么多,给皇上的供词自然也只能是我编的。”
宁卓嵩反应过来,忽然怒起反手就要挣扎:“你……!”
宁岚音眼疾手快地从正面将匕首再次插进了宁卓嵩的胸膛,却仍觉得不过瘾:“宁卓嵩,当年,我可是立过誓的,梁家后人,必取你狗命!”
“这叫,一报还一报。”
又是一滩鲜血溅在宁岚音的脸上,她却毫无察觉,兀自低笑,已隐隐有失控的迹象。
宁卓嵩的身体轰然倒下,瘫倒在血迹之中,渐渐没了生机。
在宁岚音动作的瞬间,乔书珞便已被暗处的暗卫带到了安全距离,没被宁卓嵩的血溅到半分。
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却觉得讽刺。
宁卓嵩当了一辈子细作,一步步扎稳脚步走到现在,满以为自己将忠臣良将之后育成敌国得力干将,到头来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满心复仇的宁岚音蛰伏多年取了性命。
是因果,也是报应。
皇上早就知道宁岚音的身份,宁岚音同样也为皇上所用,这里才是皇上真正为他准备的结局。
也是,北蛮的细作能潜藏大齐这么多年,始终动摇不得根基,皇上怎么可能对他们查得这样熟悉,除非有人内应。
宁岚音能命令北蛮所有的细作,但皇上已经吃过一次败局,不会再逐个击破,徐徐图之,这样太容易走漏风声。
让宁岚音借故将所有人叫来此处,让他们来不及多想就一网打尽,这才是皇上的打算,暗道之后必然藏着皇上的暗卫,下手利落干脆,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