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书珞的眼神冷了下来,几乎是眨眼的光景,她就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又变成了那副波澜不惊的稳重模样。
她敛起情绪,转身与慧空方丈对望,淡然的目光扫过他垂垂老矣的面容,回了一礼:“慧空方丈。”
“阿弥陀佛。”慧空方丈低声一叹,“老衲不曾想今日竟会在此处遇见顾夫人。”
乔书珞淡薄的声音响起,从怀中取出一枚平安符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您已然提醒得这样明显,我若再不来,岂不是误了您的一番苦心。”
慧空方丈并不意外,从容地从乔书珞手中接过那枚平安符:“顾夫人果然聪慧。”
这正是前两日乔书珞面见皇上时,他亲手递给她的那枚平安符。
那日仅仅是一眼的功夫,乔书珞便已知晓慧空方丈对自己有事交代,但是采用这样的方式倒是头一回。
“方丈倒是放心,都不怕你我二人今日谈话被旁人听见。”乔书珞的话中带了隐隐不满的意味。
慧空方丈恍若未闻,双掌合十,将平安符圈在掌心之中:“顾夫人肯来,那必然是相信老衲的。”
乔书珞没应声,她相信的不是慧空,而是皇上。
猎场周围都是打着护卫安全的旗号实行监视之责的皇帝亲卫,他们两人的对话逃不过亲卫的耳目,而这些亲卫自然也不会轻易让旁人靠近,在这一方面,乔书珞从未有过担心。
她并未继续这些不相干的话题,只是问道:“方丈今日废了这样大的功夫约见我,究竟所为何事?”
“过段日子,皇后娘娘寿辰将至,各国使臣来朝恭贺,届时尚需劳烦顾夫人。”
突然扯上皇后生辰的事情,乔书珞一时未解其中深意,疑惑的眼神看向慧空方丈。
慧空方丈沧桑声音低低响起,又是一堆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话语:“定北侯镇守边疆多年,同北蛮打交道也并非是一日两日,这些事老衲思来想去还是由顾夫人去做最为合适。”
可这一次,乔书珞却听懂了。
她一双明眸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语气有了几许荒谬:“方丈,您可知您在说什么?若发生在齐国境内,明面上要如何交代?”
“定北侯就是最好的交代。”慧空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决绝。
定北侯,顾怀远。
呵,这个时候倒是想起顾怀远了。
乔书珞终于觉出这盘棋局来,略带凉意的声音响起:“这是陛下的意思?”
慧空没回答,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乔书珞也瞬间了然,不再追问:“此事,我知晓了,自会寻机安排。方丈可还有旁的事要交代?”
慧空方丈从袖中取出一纸折起的经文,递给乔书珞,眼中闪过一道饱含深意的目光:“这是顾夫人上次托老衲誊抄的经文,已在佛祖金像前供奉过,沾上了佛光,顾夫人收好。”
乔书珞接收到了慧空的眼神,留意了一眼周围,坦然自若地接过:“多谢方丈费心。”
*
秋雨过境后的山里寒意侵体,落了大半树叶的古树上尚缀着几点雨滴,豆大的水滴摇摇欲坠,落在乔书珞月白色乳烟缎攒珠绣鞋的鞋尖,溅起一朵绽开的水花。
举目四望,一山苍茫,周边已不见慧空方丈的人影,乔书珞寻了处无人的角落将那纸经文展开,似洇开浓墨的氤氲眼眸扫过纸上笔锋凌厉的文字。
寒风拂过,一树雨滴打在轻飘飘的纸张上,化开一纸墨色。
乔书珞的面色几经变化,看得画阑心生担忧:“姑娘,慧空方丈给您的这张经文,是何用意?”
乔书珞回过神,将纸折起收回袖中,用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画阑耳语道:“我托慧空方丈查的事情有眉目了,过些日子江洲便会来人,你那时要注意着些。”
江洲。
画阑惊讶,没想到姑娘居然真的将冯姑娘的那句话放在了心上,还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查出了踪迹。
刚才乔书珞与慧空方丈两人刻意的遮掩在画阑的脑海中浮现,她这才了然,这些举动想必全都是瞒着皇上所行。
瞒着皇上动用这些关系势力,姑娘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如此,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画阑心底琢磨着应声:“姑娘,皇上那处……”
乔书珞似乎是早就料到了画阑会这样开口,还没等她问完就早已低声回答:“皇上固然耳目众多手眼通天,可始终会有些顾及不到之处。况且,我所查之事于大齐并没有弊害,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如何。”
姑娘居然早就将这些考虑了进去,见她如此确定,画阑也不再多言,顺从地应下。
于此事上,乔书珞确然废了不少心思才能避开遍布整个大齐境内的众多耳目,但是事到如今,眼见着已然成功了一半,乔书珞的心却没能放下,反而被重新高高提起。
原因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