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但人其实还算积极向上，监狱的要求他都配合，整体来说挺好一小伙，孤僻得很稳定吧，但这几天，监友总有种哑巴随时要在沉默中灭亡的感觉。
正好最近监狱也在搞什么犯人的心理矫正工作，秉承着做好事早减刑的思想，监友反手给哑巴报了个心理辅导班。
前面说了，哑巴虽然不说话，但心态是比较积极的，思想教育还有一些文字性的考核，他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所以一开始狱警压根没想到哑巴能在第一批教育名单里，他担心哑巴是被人故意推上来的，怕占用其他真正有需求的人的机会，就提前问他：
“你咋地了，心里有啥事啊别憋着，可以跟我先交流的啊，说说吧，最近都有什么问题。”
傅卫军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有问题，狱警只会点简单的手语，看不懂他的回应，于是拿纸笔给他，只看哑巴写道：
我见了鬼，她是……
狱警立马没收他的笔，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赶紧走。
确实是该咨询一下子。
我见了鬼，她是……
她是我最开始喜欢的人，也是死在我姐姐手下的人，更是屡次救我，但骗了我十多年的人，她告诉我，我们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离不开她当初做出的事。
这些问题，哑巴知道，十个心理辅导员也解决不了。
没有活人能懂他此时的所有挣扎，唯一能理解他的，只有始作俑者。
殷红懂啊，人如果没有原则，世界是会坍塌的，哑巴只是在维持着他最基本的原则，而她呢，她在监狱的时日不多了，再不走，可能就要成为孤魂野鬼，最后被太阳烧死，她剩下的时间，就准备让哑巴能看开点，毕竟这些事都不是他的错，这么过不去她心里也过不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殷红也没找到什么好的办法，她每天想不出能怎么办的时候，就跑到阅读室翻书，书籍是人的精神食粮，她现在就是在享受最后的晚餐。
后来殷红自己也有点想不通了，死的是她啊，就没有人能为她发个声吗？
这天殷红又蹲在书架那个角落里翻书，感觉到有人过来，她连忙把书扔地上，抬起头的时候，正好与哑巴的视线对上。
她并不会跳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但很快想到，哑巴现在又看不到她，再说了她才是鬼，谁该怕谁？
我知道你在。
在殷红思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哑巴突然抬起手，对她做出手语。
咋可能，殷红对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她可不像大姐那样纯靠吃鬼变强大，她是有策略的，先用力量耐心扶持那些晕头转向的小鬼，等他们适应了能回报给她，这样做能降低阴间牢混乱度，也是她怕树大招风做出的自我约束，能让监狱长开心。
见殷红没反应，哑巴叹了口气，指了指地上的《经济思想史》。
在这座牢里，除了经济罪犯，没活人会翻这种书，而能把这种书往儿童读物书架旁带的，也只有鬼了。
他了解殷红，她不会跟他讲做鬼的太多事，但偶尔她压力很大的时候，就会跑来翻书，她坐的牢里没有这么多种类的书，也没有报纸，非常耽误她研究如何做生意。
殷红将书捡起来，塞进一旁的书架里，哑巴紧接着，将她塞进去的书抽了出来。
殷红看着他的动作，她不是没素质，就是因为知道哑巴有整理书架的习惯，才故意这样做的。
总要找点事情做，才能让哑巴少一点难受，多想想过去的，好的时候。
为什么不出现？
哑巴犹豫了一瞬，还是主动先问了这个问题。
殷红拿起一旁的新华字典，对着哑巴翻页：
我，怕，你，吓，死。
哑巴转过头，似乎有些不屑：你是我扔的。
“你胆儿大。”
殷红突然开口，尽管傅卫军早有准备，还是出于生理反应吓了一跳，让殷红原本沉重的心都多了一点轻快。
“那你还望着我的尸体哭，吓傻了吧那个时候？”
那些记忆太久远，哑巴也没想到能被当事人复习一遍，他感到很荒谬，咳嗽了两声，转过身去把书放回原位。
殷红也知道他不愿意提起那个秋天发生的事情，可她就是要让他意识到，死者已经放下了过往，那些提不了的事终将变成最渺小的尘埃，他可以走出来，将责任推给她也好，忘记也好，他总能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