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 这蝗虫好像并不是什么不可抵抗的天灾。 在此等席卷而来且果决异常的除蝗行动面前,因有利益驱使,别说是不曾跟着蝗灾部队单独行动的蝗虫,就连被产在荒僻干土之下的蝗虫卵都被快速挖了出来。 各家饲养的鹅鸭也在这个翻找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随后,这些蝗虫死尸以及蝗虫卵一道,都在各个郡治的府衙跟前被烧成了灰烬。 又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好雨知时节,在七月到八月雷厉风行的灭蝗行动后,并州接连下了几日大雨。 这瓢泼的雨势足以让并州境内的大半区域都土地湿润,遏制蝗虫的繁衍。 而八月既到,距离收成的时候也就不会太远了。 --------- 乔琰走出了关押着一位太守一位刺史的“牢房”,隔着檐下飞流的雨幕朝着院中望去。 那两位倒是没搞出什么绝食之类的操作,但没给乔琰好脸色看是肯定的。 尤其是刺史张懿。 在乔琰这番探视之中还威胁她,等到朝廷发觉此地的异常后,必定会让她好看。 乔琰对此又不是毫无准备,对他这些个话也权当没放在心上。 她只是看着渐起的雨势在这晋阳州府的院落中积蓄起了一方水洼,忽而有些忧心乐平山田之上那些个不耐涝的薯蓣,便叫了褚燕过来,让他尽快赶回去看看。 只是还没等她交代完,就听到有人自远处说了句“不必了”。 她循声望去,正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乃是戏志才领着郭太守一道来了。 这句话也自然是他说的。 戏志才行到了近处便又开口道:“乐平的防蝗进度比他处更快,在落雨之前已有多余的时间再整顿一番排水沟,君侯不必忧心。” 他这么说乔琰也便放心了。 她旋即转向了郭太守的方向,见对方朝着她行了个礼,这举动中显然颇有几分感激之意。 “郭太守其实不应该来的,”乔琰面露肃容,“好在今日街上人并不多,尽早赶回应当也不会被人发觉你也来此同流合污。” 如今的情形下,对郭缊来说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待在上党,不要去管到底是谁下达的政令,总之只要遵从就足够了。 这样即便事后乔琰代行刺史职责的事情曝光,也绝不会影响到郭缊就是了。 但显然这位颇为正直的太守并不是这样觉得的。 他郑重其事地回道:“乔侯为并州所做之事功在黎庶,上党先时的豌豆间种与龙骨翻车在此番灾害中发挥的作用亦是不小,我承了乔侯大恩,又岂能因趋利避害之说而在此时选择装聋作哑。 若是此番京中责难,郭某虽无有大才,也总能说上两句话。” 他这句承诺中固然没带上阳曲郭氏,却也不可谓不重。 直到准允他暂时在此地住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间,乔琰还是不免在神情之中尤有几分怔忪。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发愣的时候,戏志才既来,也便代表着—— “先生的稿子润色妥当了?” 戏志才绷不住笑了出来,能将让人代笔请罪书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就是乔琰做得出来的事情了。 他随着乔琰步入书房的时候,因屋外阴雨导致的光线昏暗,房中的烛火已经点了起来,将这书房中往来于各郡的文件给映照得清楚分明。 显然这一月之间,乔琰所做的可不只是将蝗灾的安排从乐平拓展到各处,在维系并州政务上所做的事情并不少。 戏志才心中动容,却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从袖中将准备好的书帛朝着乔琰递了过去,“不负君侯所托。” 乔琰伸手接了过去,在面前展开。 虽然戏志才在写给友人的信中时而促狭,但他既心有丘壑,又因乔琰的带箭而出行为深觉自己并未看错人,更颇有心潮澎湃之意,如何会在此事上玩闹。 以乔琰看来,戏志才这一封请罪书固然没有陈琳写檄文的文采功夫,却显然更符合她在此时所需的面面俱到。 也因他已在乐平一年,对乔琰纵使谈不上心事俱知,在领略她行事意图上,却已足够称得上是见微知著,在写就这封请罪书的时候,也便更倾向于站在乔琰的立场上去剖白心迹。 而在最核心的目的上,这封书信在用词上确实没刻意给那刺史张懿上多少眼药,但其中颇有些孩童心性的激愤情绪,却间接表现了对张懿不采纳推广龙骨翻车的指责。 乔琰觉得,若是换成她来写的话,可未必能有戏志才写出的这般戳人肺管子,更很难兼具告罪与告状。 当然,收尾还是稍微平和了几分,诚是个请罪样子的。 所谓【乞请槛车入京,以正朝廷法纪】便是如此。 乔琰将这整封请罪书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对戏志才体察她心思的细致颇为满意。 但她斟酌一番后又问道:“先生觉得,若是再加几句如何?” 戏志才端详了一番乔琰面色,只觉其中大约不是什么鸡蛋里挑骨头的行为,而是在她看来还有一招奇招可出,“愿闻其详。” 乔琰说道:“及冠及笄者方加以表字,然元直与子龙在乐平就职后年龄未到,表字先行,正是为彰显其已可担责之意,但我如今却还未有。” “此封请罪书中提及,我是出于民生多艰,刺史无为的想法才对张懿动手,故而请罪只在于对法纪规章的败坏,并不在于后悔行事,那么若是顺着这思路再加一笔呢?” 乔琰朝着戏志才看来,眸光平静,却宛然有灼灼之辉,“此事只乔琰之抉择,非他人挑唆而为,蝗灾临头,唯责而已。故而于此时取一表字,以示可以一人之肩担负此事。” 戏志才回道:“若如此,这表字必得切中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