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的在下不才,但他这表现可一点都看不出谦逊的意思啊。”祢衡朝着台上望去,自觉自己从仲长统的表现中实不难看出他对自己今日一辩群雄的底气。 “听说早年间戏别驾在乐平书院见到他游学至此的时候,看起来还像是个内敛拘谨之人,大约这就是才气自现吧。”杨修回道。 按说这两位此时都该当在长安才对。 但杨修刚往邺城走了一趟,照例是打着关照老父亲身体的旗号,实则是将一批《昌言》带到邺城,以分发伴手礼的由头给送了出去,可把袁绍这个做舅舅的给气得够呛。 偏偏他还拿杨修没点办法。 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杨修只是来走亲戚的又有什么错? 何况在袁绍拿到这本著作后,便也难免预备看起了司隶那头的乐子。 如果说此前因那赤气贯紫宫的天象,已经让袁绍着手在发酵流言一事上推波助澜,那么这本《昌言》的问世,就是让袁绍越发坚定了要趁着这场在长安朝廷内部发生的动作,将乔琰以朝堂斗争的方式拉下马去! 不过在他能做出什么有利于他的举动之前,杨修就已经完成了在邺城的书籍传播工作,随后施施然地离开了邺城。 他途径洛阳之时也正是这鼎中观中对于《昌言》发起论辩的时候,想到当年他那年少轻狂,将乔琰邀约前来一斗的表现,杨修便忍不住前来看个热闹。 至于祢衡,按照他和杨修的说法,他是因为在长安城中没甚乐子可看,这才来到此地的。 大概是因为他当时在街头直接将淳于嘉给气了个吐血,以至于长安城中此番对乔琰说闲话的都绕着他走了,唯一一个能跟他当街对峙不落下风的虞翻还是个混不吝到连自己都骂的存在,让祢衡没少语塞到不想说话。 一听洛阳这边有新的辩论可看,祢衡想都不想地赶了过来。 “才气自现还是厚积薄发可不好说。”祢衡嘀咕道。 台上的仲长统给他的感觉并不像是个纯粹被乔琰推举出来充当传声筒的存在,但和他祢衡的这种狂放又显然有些区别。 这才有意思。 以乔琰的脾性,也绝不会让一个可能会被人给轻易驳倒的存在出现在此等公开的场合。 比起看到这位一朝成名的年轻人就此折戟,祢衡也更乐意于看到对方在这里一展身手,将那些个意图将他这《昌言》之说踩进地里的人给气出好歹来。 可惜的是,就算乔琰将这个鼎中观之会的时间敲定在了十二月之初,有些置身偏远之地的存在还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抵达,今日出现在这里会对仲长统做出发难的,不是得到过长安城某些人授意的,便是在洛阳地界上未曾被乔琰启用、又不满于昌言中说辞的。 祢衡忽然开口道:“我看到了个熟人,去打个招呼。” 杨修还没来得及做出阻拦,便见祢衡已从人群之间挤了过去,行到了个中年男人的身边,颇有社交悍匪架势地和对方搭 上了话。 杨修可以确信自己并未看错,在祢衡出现在对方面前的那一刻,那家伙的脸色顿时一变。 这么一变,也让杨修认出对方身份了。 建安元年五月由大司马颁布推行禁酒令之时,曾经将司隶和南阳等地的豪强世家给聚拢在一处,做出诏令的宣读,一面以烈酒的高超酿酒手段做出打压,一面又将酱油等物作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在她将所有的条件说出之前,有个朝着她发难的便是眼下被祢衡找上的那位了。 中牟任氏子弟。 “足下是经由了一番进学,此次要重新来大展身手了?” 祢衡一副正儿八经发问的样子,朝着这任氏子弟问道。 对方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 “说笑了,不过是来见见大场面的罢了。” 他当然对《昌言》之中的说法不满,当年他能对着乔琰说出,他们这些豪强收容民众为隐户,是在为长安城分摊掉流民齐聚所带来的压力,解决他们的就业生存问题,眼下也依然是这般心态。 但看看仲长统在这本书中是如何说他们的! 他说他们是“财赂自营,犯法不坐”之辈,手中的权柄合该进行一番削减。 要不是眼下仲长统已经被乔琰的部从给严密保护了起来,若是他出了什么事也容易被联系到他们的身上,他是真打算给对方个好看。 可这种话对着站在同样利益诉求立场上的人,任翊可以坦荡地说出来,甚至在背地里斥责几句,难怪乔琰会选择和兖州乔氏之间完成立场上的切分,就算她当时没有独立出来,在她做出这等举动后,别管她是不是当朝大司马,兖州乔氏都该当将她从族谱上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