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白安稍走近一些,便看到黄泉旅馆的门缝里伸出一只灰白的胳膊,伸进灯笼里面打开灯泡的开关,门口的一排红灯笼骤然亮了起来,窗边挂的竹席映满红光。
整间旅馆都透着森然诡异的不祥气息。
她把摩托车停在旅馆门口雨淋不到的地方,脱下雨衣搭在后座上,独自走进旅馆。
这家旅馆十分老旧,陈设保持着20世纪中期的样式。这栋建筑原先可能是一个小作坊,后来又改建成的旅馆,因此布局不像一般的家庭旅馆或普通酒店。
这里一楼大堂的挑高足有四五米,右侧头顶有一台直升机螺旋桨似的大吊顶电扇,电扇旁边垂下两条半米长的灯绳,吊着一支四五十瓦的橘光灯管,另一侧的墙上有四扇小窗;电扇下方是六张很普通的方桌,还有一张由两张长方桌组成的大桌子,两边是长条板凳,挤一挤能坐十几个人。左侧是收银台,收银台后的墙上有一面长方形窗口,隐约可见后面是厨房。
此时长桌旁已经坐了一位陌生女孩,穿着印着橙子图案的可爱衬衫,耳侧别着橙色发卡,脑后扎着高高的马尾,娇小可爱,看上去二十岁左右。
大堂里侧的门帘被掀起,约莫六十多岁的老板娘迎了出来,她把头发染得乌黑,在粗布围裙上擦着手,不耐烦地问:“吃饭还是住宿?”
一般人可能看不出老板娘的本来面目,但是黎白安只需要稍稍定神,就能看到老板娘苍老的人皮之下包裹着尖利的牙齿,以及足以撕开人类身体的利爪和肌肉。
这是一只异种。
由她最初创造的那几只感染或繁衍而来。
虽然大部分异种看起来凶残可怖,但他们都是脱胎于这个星球上原有的生物,在此基础上演变而来,值得一提的是百分之八十的基础生物是人类。
如果人分好坏,那么异种也分好坏。
“住宿。”黎白安平静道。
反倒是那老板娘身体僵直,被冻住一般直愣愣盯着黎白安,像是见了鬼,半天没有吱声,更动也不敢动。
“我要住宿。”黎白安重复道。
老板娘强制自己微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拿出二百倍的热情招呼着:“好的好的,您请坐,您快请坐,啊不不不,先来这边,这边请。住宿的话我们是管餐的,早晚各一顿。请您先选一个房间号。”
黎白安顺着老板娘的手势看向旁边的收银台,这张半人高的收银台和两米来长的玻璃柜并排立在厨房与大堂的窗口前,收银台算账收钱,玻璃柜卖烟酒饮料。
现在收银台的台面上,账本被收到一边,中央摆着阿拉伯数字1到5,共5枚铁制红字的圆形手牌。
黎白安瞟了一眼,没有动手去拿,问道:“这里住一晚多少钱?”
“我们这小地方,收费低,便宜得很。您要是钱紧张,可以先入住再付钱。”老板娘流畅地说着台词,说完这句便收起笑脸,勉强自己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嘴里说着与凶恶完全不沾边的话,“请您聆听我说在前面的几句丑、献丑的话,有几位客人我给您和他们赊几天,可一旦过了那天,请您一定原谅我老太婆僭越,让您屈尊永远留在这里。”
黎白安迅速破译出老板娘是在给每个进来的游客信息,即留在这里的时间是有限的,天数与客人的人数相同,超出天数后还未能离开就再也不能离开这家旅馆了。
她看了眼桌子上的手牌,又看了眼坐在长桌旁一直听她们对话的女孩,女孩手腕下有圆形铁片反射着淡淡的光,台面上摆开的5枚手牌加一个手上已经挂了手牌的女孩,能滞留在旅馆的天数应该共有6天。
她随手选了1号手牌,套在手腕上。
老板娘可算完成了指引任务,高兴地说晚饭一会儿就上桌,请她们先等一等。
黎白安在橙子衬衫女孩对面坐下,清楚地看到女孩手腕上挂着6号手牌。
女孩前倾上身,两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脸,笑眯眯地说:“你不一般呀,刚才那位老板娘可是不是这么对我说的。”随后她清清嗓子,模仿老板娘嘶哑的嗓音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有几个人来我可以赊几天,要是来的人少生意不好,赶紧给我把账结了,要是过了结账期限,别怪老婆子我翻脸不认人,让你永远走不出这间旅馆,留在这里当牛做马,嘿嘿嘿。’哈哈哈有意思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蒂,是怪谈猎人。”朱蒂意味深长地说。
“我叫黎白安,是……预备打工人。”她准确地介绍道。
“你已经上班了吗?看你年纪不大啊。哦!预备打工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朱蒂边思考边问道。
黎白安点了点头。
“很普通的身份嘛,老板娘为什么这么怕你?你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朱蒂离她更近,仔细地打量着她问。
“或许,我命硬?”黎白安敷衍着,并且立刻岔开话题道,“你刚才说你是怪谈猎人,具体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