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神宗皇帝在时,你因罪被押十八年,那会儿你可读了不少书罢?” 李永贞一愣,再一晃眼,却见客氏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忙伏地答道,“回皇爷的话,翟方进是自杀的,史书记载,绥和二年,天文现‘荧惑守心’之象,此乃帝王驾崩之恶兆,世人皆以之为不详。” “因翟方进生平交恶过多,一些人便乘机上书,说天象多变,天意震怒,须得大臣代替天子接受天谴才能消灾,并指责翟方进为相九年,不能顺天应人,致使阴阳失调。” “汉成帝信以为真,立即召翟方进入宫,令其自裁,于是翟方进只能引咎自杀,以谢天下,翟方进死后,汉成帝以‘丞相暴亡’宣示中外,亲往吊祭,并赐谥‘恭侯’。” 朱由校赞许地“嗯”了一声,“那你说说,翟方进死得冤不冤呐?” 李永贞心知皇帝此番顾左右而言他,便是不欲放魏忠贤出宫,他思忖片刻,语带恭谨地道,“那要看从什么方面来讲了,要说引咎自杀这事儿呢,翟方进当然是冤枉的,但提及这‘天人感应’之说……” 朱由校打断道,“两汉盛行‘天人感应’之说,但朕不信这些,那些儒生总喜欢将天灾归咎于朕,总想用老天来拿捏朕,哦——有了灾祸是朕德行有亏,百姓安居乐业就是他们治理有方,横竖他们怎么都不吃亏啊。” 朱由校说罢,还相当虚张声势地挥了下手,他在现代演戏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紧张就会加上各种小动作。 李永贞心中越发有了底,赶忙接口道,“皇爷不信‘天人感应’之说,奴婢自然也不信,那么抛开引咎自杀来看,翟方进死得并不冤枉,此人有宰相之才,而无宰相之量。” “他早年虽因压制豪强而颇有政声,但在他当上宰相之后,凡是与他不和或得罪过他的人,都被他一一伺机报复,不是罢免就是降职任用,因而当有‘荧惑守心’之象出现时,许多人都趁机将这凶兆归罪于他。” 朱由校见客氏正凝神细听,又朝李永贞发问道,“那你再说说,汉成帝令翟方进自杀,是对还是错呢?” 李永贞斩钉截铁地道,“奴婢觉得汉成帝做得对!据《汉书》所载,翟方进之所以被当时之人称作为‘通明相’,是因为翟方进善于体察圣心,其所奏之事,无一不称天子之意,所以当翟方进为一己私利而忽视了汉成帝的利益时,汉成帝自然便不再偏向他了。” 朱由校接着道,“不错,朕从前听孙承宗讲解《汉书》,觉得翟方进做得最可恨的一件事,就是协助匡衡和王商迫害名将陈汤。” “陈汤进击康居王国,斩杀了郅支单于,将其头颅送往长安悬挂示众,可谓是大振国威,而翟方进却与匡衡、王商等人策动汉成帝,将陈汤贬谪得一无所有,将他充作小兵发配到敦煌去守边。” “翟方进如此对待为朝廷立下大功的能将,最后落得一个引咎自杀的结局,又岂能说是冤枉了他?” “朕从来不信这天灾是由天子失德引发的,可是呢,这天灾却往往被用作是人祸的借口,朕如何不知忠贤是替朕着想,可他这样一直揪着袁崇焕不肯罢手,别人难免会以为他是在痛打落水狗。” “也幸亏是这一回,他走了运,没让奴酋得着辽西,否则啊,定会有人等着捉忠贤一个‘残害忠良’的把柄,弹劾他是‘里通外国’。” “所以朕这回呢,特特地把忠贤给摘出来了,客妈妈,你也不想想,这彻查边军,难道还能是一桩美差吗?” “忠贤要是查得狠了,把关宁军的军饷给一削到底了,将来那辽东要是再打了败仗,肯定有许多人都怪到忠贤头上,到时,朕岂不是非得教他步了那翟方进的后尘不可吗?” 客氏听了这一番引经据典的安抚之言,不由大为感动,“皇爷说得有理,是老魏他想岔了,奴婢回去之后,定会好好地开导他。” 李永贞跪在地上,一颗心怦怦直跳,他猜对了,皇帝果然还没有厌弃魏忠贤。 幸亏他方才只是中规中矩地解释掌故,并没有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否则客氏回去跟她家老魏一通气,魏忠贤不得活扒了他的皮不可? 朱由校又道,“还有,科道官‘闻风言事’,是他们的份内之责,这是祖制嘛,什么叫‘朕授意李鲁生弹劾韩爌’,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还不得惹得朝野非议吗?” “朕听说,京城有童谣言,‘官要起,问三李’,此‘三李’,指的不就是兵科给事中李鲁生、礼科给事中李恒茂和御史李蕃么?” “李蕃在天启四年弹劾孙承宗的时候,那话还要难听,他说孙承宗是拥兵阃外,恐喝朝廷,如王敦、李怀光去来自如,不遵朝命。” “而其实呢,孙承宗不过是见忠贤陆续驱逐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人,想借着贺寿的名义入朝劝谏朕。” “结果忠贤非说孙承宗入京是为了清君侧,大半夜的就跑到朕面前哭诉求情,让朕连夜传旨不让孙承宗入京。” “这事总是忠贤夸大其辞了,但朕最终也是遂了他的心了,可这不能代表李蕃弹劾孙承宗,是受朕指使的啊。” 客氏忙道,“是,是,奴婢失言了,皇爷放心,奴婢往后再不在人前这样说了。” 朱由校一挥手,将身旁二人悉数叫起,又看着那满桌珍馐感叹道,“朕从小吃客妈妈做的饭长大,还是客妈妈的手艺,最合朕的口味。” “昔年先帝在青宫淡薄,乃至孝和太后生了朕之后,竟然无人为其办膳,当时还是忠贤毛遂自荐,自告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