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颓势,转危为安。颜公国之柱石,可倚为长城…”
之后闻到了一阵臭味,他仔细一看,发现是颜真卿满身都是血污与鸟屎。
在战乱时节,看到那一手极漂亮工整的颜楷,李琮感到了一种从容笃定的气质,仿佛事情因那一笔一画都重新有了秩序,于是,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颜真卿道:“哥舒翰中风,腿脚瘫痪。依当日情形,恐难撤离战场。”
颜真卿才收起笔,闻言惊讶。
“你说,我该如何请颜公助我?”
李琮没说话,他虽然没有想过要登基这件事,其实潜意识里却认为自己就该登基。颜真卿只是意识到了这点,并揭破了。
隔着叛军,再加上兵败仓皇,潼关军中自然未得到洛阳消息,此事还得派信使从南阳绕道联络。李琮担心薛白不至,请颜真卿写了封亲笔信诉说长安的危急局势,请薛白尽快来援,这已是第三封往洛阳的求援信。
“叛军占据潼关之后,没有立即西进,似乎遣兵去洛阳了。”
“确定?”
“小人到黄河北岸望阵,亲眼看到有大股叛军东向。”
李琮猜想那是去攻打洛阳了,不可避免地,他那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了许多。为了鼓舞长安人心,他很快召集百官宣布此事。
众人听闻,皆感庆幸。
唯杜有邻心里十分担忧,没忍住说道:“薛白的兵力最多只有万余,叛军十余万众,挟大胜之势攻洛阳,他如何能拦住?”
长安的安危太过重要,此前从未有人提过薛白的兵力,每次都强调“活捉安禄山”给人一种洛阳兵力充沛的错觉。也许在杜有邻心里不把薛白看得比长安城轻,才会在这场合,如此不合时宜地指出来。
“颜公以为呢?”李琮问道。
颜真卿又不能说“贼兵不趁势取长安,肯定是因为没想到圣人会逃跑,一旦得到消息必会杀来”。
他略作沉吟,道:“臣猜测,也许王师在洛阳打了胜仗,叛军受到威胁连忙回师。”
“薛白是颜公的学生、佳婿,必如颜公所言…”
出了大明宫,杜有邻与颜真卿同行。两人也不骑马,徒步往皇城走去。
“颜公如何能认为在此等局面下薛白还能打胜仗?”
杜有邻的语气中带着抱怨之意,像是在亲家面前回护自家子女。
他自认与颜真卿也算是亲家,当年收养薛白,他本就起意过要认薛白为义子,可惜被杜妗搅和了。再加上没有适龄女儿能嫁给薛白,这方面,他对颜真卿也是有些嫉妒的情绪在的。
把当前的崩坏局面细数了一遍,杜有邻激动地挥着手,道:“贼兵十余万众大股东向,我不求立功,唯盼着那孩子能早日平安归来。而颜公与他才是亲族,反倒只在乎他能否牵制叛军?于他安危毫不关心吗?”
“我岂能不关心?”颜真卿叹道:“眼下不是展露忧虑之时啊。”
这个道理杜有邻也明白,方才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宣泄了情绪也就是了。
叹了口气,两人各自去忙。
杜有邻见到杜妗,不情不愿地说了叛军东向洛阳之事;颜真卿则忙到傍晚才还家,推门而入,韦芸正在写家书。
“不慌动。”
见韦芸要起身,颜真卿抬手止住她,道:“我回来拿些物件,夜里还在春明门城楼歇。”
韦芸是个明事理的妻子,对此没有不满,只是提醒道:“马上要年节了,莫忘了犒赏将士们。”
“你不提我还忘了,要过年了啊。不曾想,这场变乱竟拖到了天宝十三载。”
“欸,阿郎等等。”韦芸见颜真卿要走,连忙道:“等我写完这封家书,你让驿马带到扬州给三娘可好?”
“眼下驿力珍贵,前线消息尚不及递,岂可公驿私用?”
颜真卿没有等韦芸,径直出了家。韦芸又追出来,问他可有薛白的消息。
“放心吧,全城都寄望着他。”他本不太会安慰人,借用了李琮的话,道:“倚为长城。”
次日,李琮又招颜真卿议事,说到该去信给诸道官员,提前安抚,以免待他们得到圣人出逃的消息措手不及。
长安的防事有了颜真卿操心之后,李琮的目光就变得长远了起来。此举还考虑到了等圣人至蜀郡,朝廷令出二门的问题,包括往后江淮的粮食如何运送。
虽藏着若有若无的心思,此举毕竟还是以大局为重。颜真卿遂到中书门下去派。
很快,一封封公函写就、封好,分派驿马递出。
“慢着。”
递送扬州府的公函的小吏才出大堂,颜真卿忽喊了一声。
“颜相?”
“我写封家书,请驿骑一并带去吧。”
虽性情板正,颜真卿却不是迂腐之人,思量再三,还是展开笔墨,准备给颜嫣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