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兴趣淡了几分,眼神也清明起来。
众人依次入座,陈夫人向大家介绍今晚的菜式。桌上放了两个檀木盒子,穿蓝衫的妇人打开盖子,依次端到桌上。第一道是蟹粉狮子头,第二道是松鼠鳜鱼,第三道是梁溪脆鳝,先上的这三道是极费功夫的,另外还有大煮干丝、水晶肴肉、软兜长鱼、三套鸭、文思豆腐,一共八道热菜,最后端上来的是清炖甲鱼汤。
只比昨天的晚宴少了个冷盘,可以看出陈家对这个义子的重视。陈齐康招呼他入座,指着右侧下首第一个座位,“绍庆,来啊,你坐这里。”
陈绍庆落座,摘下白手套和手里的军帽递给一旁的佣人,陈齐康开了瓶白兰地,亲自给他倒酒,又听闻这几日报纸上闹出来的事,于是旁敲侧击,“绍庆呐,你十九岁跟了我,这么一晃也十来年了,有没有考虑成个家?”
陈夫人见状也开口,“有看上的姑娘可要跟我说,千万不要藏着掖着,说起来也老大不小了,你这些弟弟妹妹们都盼着嫂子呢,是不是?”陈婉宁接过陈夫人的讯号连连点头,杏仁般的大眼睛对着陈绍庆,“没错。”
陈绍庆挂着笑,手上的动作忙不停,先是给陈师长夹了一块水晶肴肉,又拿起一旁干净的瓷碗替陈夫人盛了一碗汤,后来被婉宁看的不自在,便搁下筷子主动坦白,“我这人从不相信爱情,只珍惜身边的露水情缘,活一天便多一天享受,小秋能会我的意,我也乐意捧着他,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下活的开心就好。”
陈齐康暗中打量他,不知这话几分真几分假,陈绍庆自知玩物丧志的言论不足以让对方信服,还需慢慢来。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好在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陈夫人要留他住一晚被陈绍庆婉拒了,只说梅园那边还有人等着。
夜风清新而微凉,高墙外的白玉兰撒了一地花瓣,被壁灯的亮光投出一个拖曳的风景画。锃亮的轿车停在铁门外,车上的副官拉开副驾驶的门,陈绍庆弓着身子坐了上去,车门被关上,小轿车一路往城南驶去。
宋思冷迎着头顶的月光站在洋楼的窗户边,细长的手指拽着法式钩针帘布,眼里浮上了抹浓烈的憎恶。
这个国民党土匪不去支援前线,窝在南京纵情声色,偏偏倚仗自己的身份对迟老板做出这种事,迟小秋为了不给日本人唱堂会,从北平躲到南京,哪知到了南京城,被这个土匪绑到了府邸夜夜笙歌,那是她敬仰的人,却被这般辱没。
宋思冷扯上窗帘,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仗赶紧打到南京。当下气的睡不着觉,她推开门,踱步到走廊那头的公共书房,这间书房是中式装扮,四面摆着高高的书架,在众多红皮烫金的外国小说当中有一本折子戏唱本。
唱本较为醒目,白面装订的封面,封面上的剧目名是人为写上去的,翻开内页,完完整整列出了各种舞台扮相和唱词。王宝钏的西皮快板:军爷休要发狂言,欺奴犹如欺了天......接着是薛平贵:好一个贞节王宝钏,百般调戏也枉然.....
这是武家坡的孤本,一股喜悦涌上心头,宋思冷一扫胸腔的郁闷,指尖快速翻动起来,她手里有迟小秋这几日戏目的宣传单,明日登台的戏目中正好有一出武家坡。
书房内的光线太暗,她拿了唱本回到房间,拉开床边柜台上的灯线,绿色灯罩下的光线溢出,照亮了房间的某个角落,宋思冷坐在床上,细细品读到深夜。
迟小秋揉了揉酸胀的肩颈,掀开被子起床,十年如一日习惯了清晨吊嗓子,只是这会在梅园,陌生的环境让他不敢擅自主张,昨晚在院子里那颗海棠树下唱了半宿的戏,今早起床时嗓子明显感到嘶哑的痛。
他卸了妆,换上了仆人送过来的长衫,手指捏着嗓子走出了洋房,陈绍庆坐在海棠树下那张梨木躺椅上看报纸,看到来人后放下报纸站起来,“迟老板昨晚辛苦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记得留一张票,今晚梨园春见。”
他咳了咳,难受的张嘴说话,“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您分明不爱戏。”不仅不爱,这就是故意折磨人。
管家吴叔站在旁边,手里抱着一个匣子,陈绍庆伸手接过,当着迟小秋的面打开,三根金条搁在一副亮闪闪的头面上,他合上匣子笑道,“爱不爱戏的不重要,你只管每晚来我这里,保管迟老板以后在南京城戏路无量,你既帮了我的忙,也得了好处。”
匣子塞到了迟小秋怀里,他有些不解其意,但国党内部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知道自己只是陈绍庆塑造形象的一枚棋子,他放下心来。
“我见宋家那位小姐是你的戏迷,你们之前见过?”陈绍庆手指夹着一根雪茄,忽然开口问道。
迟小秋脑海中闪出了宋思冷昨晚的面孔,手里捧着匣子有些局促的摇摇头,“没有见过。”他面容清秀,漆黑的瞳仁里尽是迷茫,不像是说谎,陈绍庆挥挥手,“没事了,下去吧。”
迟小秋坐在陈家的轿车上,一出了别墅大门就有蹲点的记者扛着相机凑到车跟前拍照,梅园这处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