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城中灯火尽暗,绿眼黑猫在屋檐上悠闲漫步,忽然一抹黑影从小巷拐出,猫儿紧缩瞳孔,只见披着黑斗篷的独行客匆匆走在街上。
独行客似乎察觉到视线,脚步一顿,回身望向屋檐,深重兜帽露出精致侧脸,碎屑星光洒在双眸汇成亮泉。
女子身型柔弱得像宽街上一片绿叶,似乎风一吹就能把她卷了去,但她毫不胆怯,看清楚檐上猫儿,勾唇浅笑继续走她的夜路。
途径农田屋舍,鳞次栉比的商铺、人户被抛在身后,往前两缕灰烟飘在暗蓝色的天空。
今天是江瑶儿穿越到大盛朝的第二个月圆之夜,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琉璃匠,比起千古不变的明月,这两缕灰烟更能勾起她的往事回忆。
两个月之前,江瑶儿怀着愤懑之心去博物馆参观镇馆之宝——孔雀蓝琉璃盏。
展厅内金银宝石都比不上这抹孔雀蓝,只因这抹蓝是后人无法追溯的文明结晶。江瑶儿曾翻遍史书,烟熏火燎熬大夜,烧废了一车一车的土胚,始终无法复原。
江瑶儿面对玻璃罩中的小盏,恍恍惚惚盯了几个钟头,不知何时展厅内只剩她一人。
“孔雀蓝……你到底是哪里取来的蓝?”江瑶儿面对流光溢彩的小盏,自言自语。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你愿意为了它付出什么?
江瑶儿生性偏执,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想起一部八几年的老电影,工头的女儿投身窑火,烧出神女抱祭红釉赏瓶。
“一切。”她鬼使神差说道,随后自嘲地闭眼笑笑,可当她再睁开眼时,孔雀蓝浸泡在夏日的烈阳下,发出夺目绚丽的光,而她躺在小紫檀美人榻上,成了阮家千金——阮情。
昔日江瑶儿拳打火车站小偷脚踢公交车流氓,活脱脱一女霸王,现在穿进金尊玉贵的阮家小姐身体里,走几百米喘一喘,等她夜行到郊外土窑厂,鬓发都被汗湿了。
江瑶儿脱下斗篷,随手挂在路边的板车把手上,朝她承包下来的土窑走去。
空旷窑厂坐落七八座拱形土窑,从城楼上望下来土窑就跟那一座座小坟包似的,两座正烧着的土窑冒出缕缕灰烟,而江瑶儿那座,已经熄火三天了。
江瑶儿抚摸土窑温热的外壁,不烫手,说明里面的温度已经和外边的差不多了,这样琉璃从里头拿出来才不会骤冷碎裂。
江瑶儿紧张地咽口水,她拿起靠在土窑墙上的铁钎,冲着砖缝间的泥土一顿凿,泥糊不住砖,双手扒一扒封窑门就倒了。
江瑶儿拿起一块砖看了看,朝里的那面烧出了红,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知道,烧琉璃件的窑内不可有过多杂质,否则烧不出色。
汗水滑到眼睫,江瑶儿用手背擦了擦,汗还是不可避免地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疼。江瑶儿揉着眼睛步入土窑,一个不小心被黑暗中的硬球绊了个踉跄。
江瑶儿好险扶住了砖墙,稳住身型,她伸手握住炉里的长匣子,缓缓拖出。
一时间,空气中漂浮的粉末都似乎静止了,汗水无声流淌浸湿衣裙,伴随着江瑶儿的一声吸气,釉盏捕捉到黑暗土窑中珍贵的光线,散出一抹华润的光。
江瑶儿沾满灰尘、泥土的手止不住发抖,她慌忙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吹亮了,孔雀翎羽般华丽的蓝绽放在不起眼的土窑内。
失传千年的古法孔雀蓝,成了!
江瑶儿正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忽然静谧夜色中传来踢踢踏踏一群脚步声,她警惕地转身,一张奸滑的脸出现在窑门口。
窑头周富郎的两撇小胡子开怀地岔开,斜眼弯腰看着江瑶儿的目光像黄鼠狼盯鸡窝,不怀好意地摩挲手掌:“诶呦,姑娘您又来啦。”
周富朗矮小的身影后现出几个宽壮的肩膀,把窑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江瑶儿一扬头,道:“我拿玛瑙盘金钗包下的土窑,我想何时来,就何时来。”
凄冷月光打在周富朗上半张脸上,明暗交错显得这张面孔更为险恶,他油腔滑调地模仿小女子腔调:“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手头这么阔绰。”
江瑶儿神色不惧,提高了调子:“我是你姑奶奶啊,周孙子!”
周富郎身后的壮丁们立刻动了动脚步,他脸上奸诈的笑容消了消,没了作弄江瑶儿的兴致,稍低头,手朝里一挥,人高马大的壮丁抬脚踏入窑门。
江瑶儿举着火折子,笑起来:“成日烧石头胚子不够乐,今个儿烧一群虎狼心肝不知能烧出个什么玩意喽!”
江瑶儿生得一张秀丽动人面孔,映照着橙红火光满脸的汗、泥,咧开的红口白齿跟吃人的厉鬼似的,响亮的笑声和颠三倒四的疯话让壮丁们迟疑地停下脚步。
这女子来路不明,深夜来白天走,披着乌黑的斗篷做着谁也不知晓的差事,越想越发寒。
周富郎皱眉,打量着江瑶儿:“烧人?”
江瑶儿弯腰,火折子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