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人来信。】
南临市迎来了最早的一波倒春寒,天气骤然转凉,气温忽上忽下。
池屿夏刚跑完步回来,一只萨摩耶蹭着她的小腿,尾巴一摇一摇的,脖子上戴着一枚狗牌,里面是它的大头照。
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揉着几团早晨被她扔掉的信纸,墨印依稀可见。
大多半纸张都是空白,唯有开头写了几个字——祝君好。
只不过每一个“好”字都不全。
不止是桶篓里,附近也有好几团这样的信纸,可以看出主人的不满。
与其说是写信,不如说是一场发泄。
纸短情长,池屿夏从来没有给柏嘉瑜送过什么东西,现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他最想要的,应该就是一封她亲手写的情书了。
可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谁都不得圆满。
半个月前,池屿夏辞掉了青川的工作,她硕博连读后留校任课,在青川那座城市生活了十年,再次回到南临,她发现记忆里最深刻的情感仍然封存在这里。
洗完脸后,当归跟着池屿夏进了卧室,她蹲下去,和当归玩了一会儿。
当归是萨摩耶的名字。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个箱子,是昨晚取的快递,忘记了拆。
池屿夏把箱子放到桌面上,拿着剪刀安静地划,胶带被划开,她伸手进去正要取出里面的盒子。
“当——当——”
敲门声打断了她当下的动作,盒子再次回到箱子底部。
池屿夏打开门,门口站着柏嘉泽,当年转到她们班的第二个转学生,柏嘉瑜的哥哥,也是闺蜜谭若萱的男朋友。
有些纳闷,萱萱都不知道她回了南临,柏嘉泽是怎么知道的,眼前的人额头带着点汗渍,呼吸急促,还在微微喘息,领带也不那么中正。
“跑的很急,”她问,“怎么了?”
柏嘉泽直入主题,他急坏了,“你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昨天取的。”池屿夏说。
“拆开了吗?”肉眼可见的紧张。
“拆了一半。”
池屿夏眼看着他松了口气,整个人状态都变得松散了些,很奇怪的描述,她觉得柏嘉泽这模样有些劫后余生的意味。
她感知的没错,柏嘉泽这辈子就没这么慌乱过。
因为那个快递是柏嘉瑜寄出的,准确来说,是十年前柏嘉瑜准备在十年后寄出的。
“我的爱意最多可以隐藏十年。
十年以后,如果她还单身,就把这本日记寄出去。
上面写着南临的地址,如果她回来了,说明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如果被别人收到了,或者是丢失了,那我也认了。 ”
柏嘉泽忘了这件事。
昨晚他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快递早就寄出了,由于是柏家,特意派的加急,并且还是同城,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已经被签收了。
他手机上有柏嘉瑜的手机卡,知道所有信息,只不过消息停了好多年,突然弹出来一个通知说他的快递即将到达。
柏嘉泽顿时心梗。
连夜开车赶往南临,火急火燎地跑到她家门口,出现了匆匆敲门这一幕。
“是他寄给我的,对吗?”
“对。”柏嘉泽无奈应道。
“那就是我的,”池屿夏平静道:“柏嘉泽,有些事,确实需要一个始与终。”
表面上风轻云淡,藏在背后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她在心虚,自己在跟柏嘉瑜的哥哥抢东西。
可是她不想把快递还给柏嘉泽,就算柏嘉泽强要,她也不会给。
幸好柏嘉泽点了头,哪怕是微不可见的,并不情愿的,他也还是点了头。
送走了柏嘉泽,池屿夏有种近乡情怯之感,她迫切地想去看一眼快递里的东西,却又不敢推门走进去,一时间矛盾至极。
直到嗷呜一声,当归刨开了盒子,她看到日记本静静地躺在桌面中央,快递盒掉在地上。
窗帘被风刮起,舞动一场潦草荒唐却又炽诚难消的春末夏初,池屿夏向桌面一步步走近,日记的扉页上画着她的画像,落笔处写着柏嘉瑜三个字。
她所有远去的曾经在此刻沸腾燃烧,每一枚燃起的火芯竟都刻画着柏嘉瑜的容颜,或落寞或声色张扬。
她从来没说过,其实她很喜欢他的深海蓝,不忧郁,像一片海洋。
如果可以,她一开始就想告诉他,你的头发很漂亮。
滴答——滴答——
钟表走在两点四十。
窗外不远处,南临高中的上课铃声响起。
风吹起日记第一页。
她的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