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真话音方落,不远处的披星楼冲天射出一道污秽阴森的晦暗光柱,苍墨坐高望远,自披星楼暗光中姗姗走出一道黑影,丹箓长老收起那副奴颜婢膝的苍老皮囊,魔焰在鳞甲外熊熊燃烧,魔族独有的殊艳瑰姿与颀长身段令人侧目屏息,又教人在刹那恍然中失魂落魄。
水幕中楚潇潇与元泊桥又起缠斗,千年不曾示人的死门奥妙更是大喇喇在人前招摇,但无人再有心思多瞥去一眼目光,所有人的视线汇聚在披星楼冲天的暗芒之上。
一迭声阴戾长啸,晦暗光芒骤然扩散,将整片堂奥山笼罩在黑霾之下,鬼气森森,魔影幢幢,来观赛的修真者几时见过此等异象,一齐愣在原地喉咙像是被锁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苍墨熟悉这样的鬼蜮伎俩,位及一方斗主的魔族能为强悍,能将积聚的魔气释放,模仿出魔域的阴冷死寂,召唤出只能在魔域飘荡的邪灵,人间沦为炼狱。
果然不多时,无数幽绿瘆人的邪灵发出桀桀怪笑在登仙门乱窜,苍墨望向登仙门内殿,几处通路被他用圣眷之息封死,星回在内殿中尽管休息,他不会让魔气伤到幺弟半分。
披星楼中像是有什么力量不断向外冲击,发出低沉轰鸣,终于外墙压不住那股邪祟,登仙门最精妙的琼楼玉宇被炸成一片一片碎砖断瓦,巨大的爆炸声又一次震慑住在场的修真者。
只见得围绕着披星楼的粉尘散去,露出一大片原本攀附在墙体上规整庞大的符文,苍墨识得这是魔族符咒,符文飘在空中发出猩红的血光,应该是从唐鲤身体里抽出的仙力,但已感受不到一丝圣眷者的灵息。
唐鲤此刻被高高吊在血阵中央,垂着脑袋披头散发,看不出经历漫长熬丹后是生是死,那场面粗看去与当年的诛仙台还颇有几分相似。
望着满天密密麻麻的魔纹血字,苍墨啧啧称奇,怕不是唐鲤整个人都该被抽干了。
阴气再聚,直逼得修真者抱头鼠窜,在苍墨祭出开宁龙影前,风云丕变,霞光蔚然,照破层层魔氛,投下一束又一束天光,怪笑的邪灵稍稍一沾那霓虹,顷刻惨叫着蒸发殆尽,只留下一缕青烟。
那是云霓衣压箱底的织云裁衣,漫天云霓绣彩衣,祥瑞天光笼住整片堂奥山头。
望着云霓衣遥坐云端结跏趺坐,霓裳彩衣披垂山河,苍墨知道此时绝不该分心,可他仍是失神,遥远的记忆吹拂去万年尘埃,他算不清唐鲤命数,他也曾告诫星回不要踏入唐鲤的因果,一遍又一遍,两回遇上这人,她似乎都会掉进天命翻搅起的巨大漩涡,连带着周遭也不得清静,可他如今已分不清了,到底是谁踏进了谁的因果?
视线中一道幽绿魔光直冲面门,宴饮嘉宾的高台霎时轰成齑粉,一个个修真界叫得上号的名宿在魔光之下竟无半分相抗之力,饶是苍墨万年修为与圣眷加身,护罩也差点被击穿,看来是自己方才走神,冷落了丹箓长老。
不,不再是丹箓长老了,魔族强装正道修仙人本就困难,魔元修为化作仙体怕是连原本力量的十分之一都使不出,能够以魔骨伪作仙身晋封登仙门一人之下的丹箓长老,百多年不被人觉察出破绽,此番遇上硬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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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星楼向来是登仙门重地,谁能料到高楼炸碎后竟露出如此狰狞的血字,失踪大半个月的唐鲤上仙也正吊在血阵中,沈清源灰头土脸站在残垣断壁之中,被同样呛得说不清话的正道掌门团团包围,诘问到直冒冷汗,他一生不算光明磊落,但与魔族奸佞从无勾结,他又如何能晓得个中关窍?
苍墨跃下高台,高台下的修真发出的惨叫声逐渐清晰,连唐鲤这样的仙人都被熬丹抽走生气,寻常修真一接触到邪灵,怕是一眨眼就被吞噬魔化了。
瑟缩在一片又一片祥瑞彩衣投下的天光云影中,邪灵不敢靠近,绕着云影阴魂不散,哪个修真被同侪推出天光的刹那,邪灵眨眼就能抽干他的躯壳与能为。
四散奔逃的人群中苍墨缓缓落定,纷乱人影交织,他看到“丹箓长老”正站在不远处。被邪灵追着惨叫逃命的修真与仿佛定身不动的两人形成吊诡反差,但无人有心力再去留意。
丹箓长老踱着步子,路过点着碧落香的供台,步仙坪清剿魔族后沈清源为了平息民愤被迫花血本点上的名香,有驱魔清心的神效,丹箓长老凑近细细嗅闻,仿佛在品头茶的清香韵味一般悠然自得。
“嗯——”丹箓长老闭着眼点头似在享受,又骤然睁眼一挥手熄了碧落香,“臭死个人,这几天都快把我熏出鼻窒了。”
苍墨看他表演,并不打断,由着他越走越近。
“贫道、道君、道友…啊啊,终于再不必用这些恶心的称呼了,舒坦!”“丹箓长老”嫌眼前来来去去的逃命修真碍眼,一记掌风将人全数轰去一边,是死是活在所不问,终于自己和苍墨之间没有碍事的家伙,能好好说上话了,“圣君不妨重新认识一下,在下人狱朱雀天鬼宿斗主,方才远远看见圣君将洞天入口封住隔绝了魔灵闯入,啧啧,谁人不知天子苍墨深蒙天道恩眷,怀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