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笑了一下,他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温和,不仅仅于温和,在摇摇的光线下,她总感觉他眼睛里有一点邪性的、很诱人的火光,安德莉亚慢慢收回视线,问,“不回家吗?”
“你呢?”男孩却反问,用那双迷人的蓝灰色眼睛注视着她,但是他并没有执拗地等待她的回答,而是替她解释,“圣诞节不回家其实不算罕见,很多时候,父母的工作很有可能导致他们忙碌到没时间照料你……虽然这个时候本来应该、一家人都在一起度过的。”
他的言语里兴许藏着落寂,安德莉亚没有在意,年纪还小的孩子而已,心里装得那点事讲来讲去无非是老套的矛盾小故事、谁也不会例外,她轻松地转移了话题。
“你想出去吗?”她直起身体,点了点窗外,“伦敦很多年的圣诞是无雪的天气了,不觉得新奇吗?”
“嗯——你说话怎么那么像我的长辈,”塞德里克笑着打趣,“我父亲也很注重这个,他总是说,不下雪的圣诞就不是圣诞,但伦敦下雪的时候并不多。”他又向窗外打量几眼,试图劝阻,“会很冷吧,更何况,你穿的衣服也实在有点单薄,感冒之后会很糟糕。”
“有保温咒在,也没什么可怕的,”安德莉亚回答,她思索片刻,故作恍然状,“抱歉,忘记问了,是和朋友有约?”
“不、并不是,”男孩果然开始解释,他很在乎别人,或者说,他习惯性地把其他人排在自己前面,温柔的人大多有这个坏毛病,塞德里克条件反射地审视自己先前的语句,态度一瞬间从放松泰然变回了审慎紧绷,“——我们出去吧。”
安德莉亚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他。
“不过,如果你只是想看雪的话,安德莉亚,”他说,“我们去天文塔,怎么样?”
她同意了。
安德莉亚和塞德里克登上高塔。他们找到了观星的小天台,席地而坐,女孩施了忽略咒和保温咒,他沉默地看着。雪落在建筑上,发出微弱的响声,在寂静而黑的夜晚里尤为明显,时间昏昏沉沉地走着,他的思考都被满地的雪拖拽着陷入更深的泥潭。
他们都没有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之间,感官恢复、五感复原,他感到手指被另一种热度包围了、侵入了。
塞德里克控制目光去看,发现安德莉亚的指尖碰到了他的,上面还在静静地淌着雪水。
水在她指腹上、慢慢向下流。
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他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向下压,向身体内部涌。他身体僵硬,不知所措,沉默竟能催生出无声的诱惑,安德莉亚似乎受此鼓舞,再靠近。一种奇妙的感觉充斥着他,塞德里克的呼吸不由得随之急促了、加快了,温度攀升,气氛越来越粘腻,某种东西、她身体的什么东西扫过他、攀附他,很奇怪。
一瞬间,她的手指烫的不可思议,像开水或红的石头,他想要甩开她的手,却担心她会不会因此而受伤,他想要用力反握,却又在她严厉的注视下丧失了勇气。他在那里停住了,任由她入侵。
他觉得脑袋发晕,视线旋转,理智疯狂预警,甚至看不清这女孩的模样了。塞德里克开始把自己想象成一艘小船,在没有山峰的峡谷里迎接不该被挑战又不能被摧毁的巨浪。应该适可而止,可就在抽回手那一刻他感觉到她手上的筋脉,沉甸甸的,生命不详地、如同厄运般地跳动着。
他感到一种敬畏、对生命的、对彼此的。于是,在那样的温度、那样的眼神、姿态、动作下,他甚至丧失离开的勇气,塞德里克只能注视着她。随后是一些不在规则范围内的试探,她并不小心翼翼,相反,她严厉、苛刻、志得意满、居高临下,这个魔鬼又开始靠近了,她的手其实很凉,不经意碰到他的身体就几乎要令他跳起来,身体挨得很近,温度开始上升、攀升,激素在飙射,他额头上甚至开始落下汗水,背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像刚刚被融化的雪一样黏在自己的皮肤上。心跳声是如此巨大、甚至震耳欲聋,这几乎让他困惑了,是他的吗?还是安德莉亚的?
她的头发落在他的衣领里。
她的指尖凉到让人发颤,她的呼气却热度惊人,他的手指神不知鬼不觉地碰到了她的嘴唇,被夜雪浸润的指尖却出奇的滚烫而炙热。
塞德里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呼吸。
他模糊地意识到是安德莉亚在掌握这个小游戏的开始与终止,她天然地享受这个……。这种…——朋友之间的小玩笑。或许有点超过,但不是不可以忍耐,塞德里克想,毕竟她没有伤害我,不是吗?
在一些、最近的、最近的、远远超过社交距离的动作之后,安德莉亚停下来。
她热的身体离开,呼吸声离开,筋脉重新消弭,手指却温柔地替他理了理衣服。
“塞德里克,”她说,语气异样地平静,“你应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