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是在梦里没了的,也不知道梦了什么,脸上还布满惊恐,走得并不安宁。 夏侯玉听到消息赶到仙都宫,坐在床前,拉着太上皇枯槁的手,泣不成声。 她狠着心没管太上皇,她也知道自己不该管。 太上皇过去真的做了错事,甚至以前也从没尽到过一个作为父亲的责任,但他后来也做了一个好父亲。 可一切还是太迟了。 原来的夏侯玉,从不知道她的父皇是爱她的。 霍无殇从背后拥住夏侯玉:“别自责,不是你的错。” 其实何止程剑霄夜夜难眠,太上皇彻夜噩梦,夏侯玉同样彻夜难眠。 她其实是最为难的,程剑霄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不能拦着程剑霄报仇,不能拦着程剑霄公开真相。 但太上皇中风躺下了,她作为女儿,心里又怎么会舒服。 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正义朋友,还要应对朝堂上的事,应对外面那么多事,她其实更不容易。 甚至还得承担着外人异样的目光,觉得她不孝。 霍无殇就心疼她,她不孝又怎么会跟着他们一起瘦,一起彻夜难眠。 霍无殇同意推迟大婚,但最近经常找借口偷偷留在宫中,就为了半夜去当人形催眠,让夏侯玉夜间能安睡一两个时辰。 他也找神医给太上皇看了,但还是没留住人。 现在太上皇走了,夏侯玉更自责。 夏侯玉确实更自责,她不可能不自责,听着霍无殇的安慰,才终于将情绪发泄了些许。 —— 宫里传来的丧钟,程剑霄看向宫中,等确认是太上皇死了,程剑霄哈哈大笑。 他笑着,却红了眼。 他惨笑着,去了祠堂。 “爹娘,哥哥……他死了……” —— 太上皇葬礼后,程剑霄再次进宫,见了夏侯玉。 不管是夏侯玉还是程剑霄,两个人都瘦了。 程剑霄行礼,看着夏侯玉,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道歉:“陛下,抱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他害得陛下失去父亲,是他让陛下消瘦至此。 他知道陛下多渴望父亲母亲的关爱。 可陛下从小没得到过母爱,也从小没得到过父爱,好不容易长大了有了,却又因为他失去了。 “你怎么还道歉。”夏侯玉眼睛一热,不是因为太上皇,而是因为程剑霄。 “你是不是傻?”夏侯玉深吸一口气,将泪意逼回去:“还是你想再让我道歉,让我愧疚一辈子?” 程剑霄眼底布满血丝,咧嘴笑了一下,酒窝若隐若现:“不用道歉,不过你要愧疚一辈子,不是要记我一辈子?” 看夏侯玉看过来的目光,他又笑:“我可不是好人,以前对你还是好人,现在对你,我也变成坏人了,比起被你忘记,被你愧疚记一辈子也挺好。” 夏侯玉摇摇头:“那我不愧疚了。” 程剑霄很是遗憾的样子:“竟然就不愧疚了吗?我还想着我要是走了,你要是愧疚能一辈子忘不了我呢。” 夏侯玉手一紧:“你要走?” “嗯,陛下,让我去北地吧,我要去父亲守卫过的地方继续守卫,这里……太痛苦了,我不想待在君朝城了。”程剑霄呼出一口气:“从前我说过的话,陛下都忘掉吧。” 夏侯玉一时没说话,程剑霄不闹着要进宫了,主动却北地,却比他闹着进宫更让人难受。 看夏侯玉表情,程剑霄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陛下,别这样,我真的想去北地,我应该长大了,我也该长大了。” 程剑霄笑,酒窝依旧,音容笑貌也依旧,可他确实长大了。 “我知道陛下会答应,等我上了折子,陛下到时候批了,我就走,还请陛下不要送了。” 今日便是道别了。 程剑霄给夏侯玉一个拥抱,像是和过去永别:“陛下,保重。” 程剑霄上折子,请求去北地,夏侯玉允。 当天,程剑霄离开了君朝城。 没有通知,也没人相送。 只有夏侯玉站在城墙上,远远目送。 程剑霄头也不回离开了君朝城,路上自言自语: “这样也好,也就不用去纠结做不做程妃了,你心里其实也不愿意,也害怕真的和霍无殇一起在陛下后宫不是吗?” “从此以后你不用怕,不用纠结了。” “你看,程剑霄,人不会心痛而死,你没事,不过就是没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心痛难忍,却不会死。” 程剑霄一甩马鞭:“时间很快的……”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不过短短几十年,其实很快的,这一生很快就过去了。 不就是没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样照旧能过一辈子,很多人都是这样过一辈子的。 程剑霄自这一日离开君朝城,这一生,再未回来过。 那位花蝴蝶一样的程潇侯爷,自此在夏侯玉的人生中消失。 只有一个程将军,一直镇守北地,只是再没回来过。 中间,夏侯玉和程剑霄也有通过信,除了公事,私事却很少。 到最后,夏侯玉也没求程剑霄过原谅,因为她没资格。 程剑霄也没说过,他也没有资格替父母家人原谅。 往后几十年匆匆而过,当夏侯玉的鬓角也染了白霜时,她写信联系了程剑霄。 英雄不问出处,但英雄总要有个归处。 可程剑霄没有归处。 她不想让程剑霄没有归处,所以她试图联络程剑霄,想让他回来。 可这封信,程剑霄最终没有收到。 在她寄出信的第三天,她收到了程剑霄的信。 这是程剑霄第一次给夏侯玉写信,不是关于公事,而是私信。 夏侯玉惊喜打开,却发现是一封道别信。 “陛下,抱歉,原谅我的任